甄应嘉见赵至淳皱眉看向四周,又扬声道,“灾后事情繁多,还请世子先去衙门,用膳之后再四处查看、指点一番,也免得下官等人不知所措。”
“不必了,刚刚在船上已经吃过东西,我听说最近的受灾地区离此三十公里,骑马去便成。甄大人若有事,可不必前去。”
甄家嘉一愣,然后道,“离得近的地方都已经安置好了,不如世子去下一个港口吧,那里受灾最严重,官员死伤也多,如今正一头乱麻呢。”
赵至淳锐利的眸子盯着他,“你在安排本钦差做事?”
甄应嘉缓缓站起身来,“不敢,只是事关重大,下官心系灾区百姓,又没法子把事情办得让皇上满意,所以请世子前去指导。”
其他官员也陆续慢慢站了起来,不动声色齐齐上前几步,把和赵至淳之间的距离拉近。
他们面上带着恭敬,却隐隐有几分逼迫的意味。
风,也停了,空中带着丝丝灼热,夹杂着江南特有的潮湿,有些黏腻。
无言手握刀柄,站在赵至淳身前,沉着脸,“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甄应嘉皮笑肉不笑,“世子不是受皇命前来视察、督促灾后事宜吗?怎么不往受灾的地方去?是打算在这收拾得舒舒服服的大后方,等着功劳砸身上吗?”
人群中一个官员不忿道,“既然这样,凭什么定我们的罪?陈知府和段知府是瞒报了灾情,可他们也出力了啊,我们大家也都为了灾区和百姓日以继夜奔波,没有谁在这个时候还躲起来享受的!”
无言怒道,“既然是视察灾区事宜,那去重建的地方有何不可?若是你们再行混账之事,置百姓死活于不顾,岂不是白费功夫。”
若他们果真有用,皇帝会派世子来吗?
这一路马不停蹄,世子都变得黑瘦了。
有人嘟囔,“我们已经处理好了,百姓们也有吃有喝,世子何必还去看一趟,还是赶紧去那无人理事的灾区扛起重担才是,免得又说我们无能。”
又有人道,“可不是,反正他一来,这里很多人都要下大狱。”
有人垂头丧气,“早知世子铁了心要定我们的罪,之前何必勤勤恳恳替那些泥腿子谋划?现在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咱们却要掉脑袋了。”
很多人不约而同点头,面色既后悔又不平。
无言都要被气笑了。
说是两个州府遭了灾,其实就是一段河堤交界处的两个县,若是当初不隐瞒情况,朝廷早派人来赈灾救援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补救及时,也算将功抵罪,虽然不会受嘉奖,但怎么也不会被问责就是了。
明明是他们狼狈为奸、蒙骗在先,现在还有脸替自己鸣不平。真是跟着甄家当土皇帝久了,以为自己是盘好菜了。
义康王府的侍卫慢慢围了上来,将赵至淳护在最中间。
甄应嘉带来的官兵没有动作,但手也都放在刀柄上,紧紧盯着义康王府的侍卫们,只待他们一动,就拔刀相向。
鸣蝉放肆,叫得人心中微乱。
赵至淳抬手后摆,微笑着看向对面的人,“甄大人既有计划,且说来听听,若不与本世子的计划相悖,倒也不是不能依你们的。”
甄应嘉面露喜色,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义康王镇守边关,如非必要,他的儿子真不能动。
边关若动乱,这江山也长久安稳不了。
如今赵至淳愿意听自己的,不见血光便能控制他,不让他坏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侧身,让出一条道,那边有几艘高大奢华的船,“既然世子已经用过饭,便去下游的港口,那里受灾最严重,也是目前为止最令人头疼的,相信有世子的高见,定会很快把人员安置好。”
赵至淳昂首走过去。
有人问道,“世子,不知朝廷的赈灾银粮何时会到?实不相瞒,我等家中也损失惨重,赈灾这么久,家中已所剩无几,灾民也无以果腹了。”
赵至淳在心中痛骂这群蛀虫,粮仓就是被这些人掏光的,他们竟然还敢来哭穷。
看自己人少,又是他们的地盘,便如此嚣张。
江南,真是不整顿不行了。
他冷眼扫过去,“各地官府都有存粮,春耕之前各地也有折子上京,都说所属衙门均有应急粮。江南两州部分县遭灾,这么快便消耗完了?不会是各位偷运出去卖了吧?”
那人被他杀人般的视线一扫,心中一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余光触及甄应嘉的视线,又梗着脖子道,“世子言重了,我等岂敢做那掉脑袋的事?实在是洪水来得突然,两州粮仓全部被冲走,其他州县存粮有限,赈灾这么久,已经全吃光了。且道路险阻,途中损耗颇多,如今要补种、还要赈灾,下官等人心中实在担心,百姓们也惶恐难安。”
“如果本世子没记错,这位是廖大人吧?专管两淮粮草的,你家中原是江南商户,上上代开始科考入仕,现如今家中官商皆有,据说连院子里铺的都是白玉砖。”赵至淳似笑非笑。
廖大人连忙辩解,“世子说笑了,都是世人谣传。家中虽略有薄产,但远不到如此富庶的地步,前些日子,还打发家里远亲去其他地方采买粮食,以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