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听林黛玉说得凄风苦雨,止住的泪又要落,赶紧用袖子擦了,“人心难测,你想找个哥哥,焉知人家想要妹妹?若他以后得了林家的家产,又对你不好,还不如我把产业托付给族里,他们怎么也会看护你一二。”
“可那又哪及哥哥?父亲也知人心难测,族里人多,有了好处自然人人争,若是烫手的山芋,谁会伸手?”
“胡说,我的玉儿冰雪聪明,怎会是烫手的山芋。”林如海打断她,女儿乖巧可爱,怎会有人不喜欢?
被父亲呵护着,林黛玉眼中不再有泪意,心里也舒服很多,“父亲从家业中捐一成给族里,让族里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我相信定会如意的。”
族里拿了银子,自然会挑最好的来,以后也会监督,父亲的担心,不会发生。
从小病殃殃的女儿就这么一件执意要办的事,连法子都给想好了,林如海不答应都不行,“好,为父尽快让族里筛选,然后你们一起去贾府。”
林黛玉惊讶地望向林如海。
她已经十一了,找的哥哥至少也是十二,怎么还要去贾府?
林如海道,“林家书香世家,为父要过继,自然不仅心要好、学问也要好才行。玉儿说得对,不指望他考举子考进士,可怎么也得学富五车才行。”
否则,玉儿弹琴,那人不会欣赏;玉儿讲李义山,他要讲武夷山,那不是鸡同鸭讲,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那如何培养兄妹感情?
兴趣不说完全相同,至少要有相同的爱好,加上那丝丝血脉牵引,才能更好的融为一家人啊。
林黛玉很开心,“多谢父亲。咱们以真心待他,我就不信他是石头做的,捂不热。”
这么容易满足、这么贴心、这么善良,却又那么苦命,林如海又想流泪,“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高兴,父亲做什么都愿意。”
谨为看向林如海。
谨为愕然,谨为了然,插嘴道,“林大人过继子嗣是好事。”
明明刚才还是没有子嗣、家人尽赴黄泉、家产尽数被人吞食的面相,这会儿已经是子孙出息、后继有人了。
果然啊,命有定数,亦有变数。
想来,以林大人的品性和眼光,选出来的定是非凡之人,他救了那样的人,功德在身,福泽后代。
很好!
林如海见他也说好,过继的心一下子变强了,又想到黛玉被施咒之事,苦和恨一起涌上心头,杀气腾腾道,“家里要如何查、如何做,请大师尽管施为,若有谁不听,我去收拾。”
“替我找个干净的小院子便行,无须人服侍,只一日三餐送去便可,还请林大人不要偷漏我在这里的消息。若发现府中之人有不妥之处,或行为诡异之举,我会告诉您的。”
“若有那样的人,大师直接处置便是,只要我的玉儿好,那些作恶之人死不足惜。”
林如海恨得咬牙,玉儿只是一个女孩子,她又能碍那些人什么事?连她都不肯放过!
那当初小儿子呢,是不是也是那些人动的手?
谨为不欲与愤怒到快要迷了心窍的人说什么,起身跟着林成去了客房。
林如海送了林黛玉去休息,又叫来王嬷嬷和雪雁,问起她在贾府的状况。
王嬷嬷笑道,“老爷放心,林姑娘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爱的,待遇比贾府三位小姐还要好,哪里会受什么委屈?”
雪雁道,“是啊,姑娘去的时候,老太太就爱得不得了,舍不得放手,让姑娘睡在碧纱橱,那原本是贾府宝二爷睡的地方呢,可见老太太对咱们姑娘的喜爱。”
林如海被她的话顶得呼吸不畅,脸色气得通红,半天才回转。
她的玉儿,他仅剩的血脉,在林府不说前呼后拥、出行成群,那也是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贾府就让她睡在碧纱橱?
还是外男睡过的!
她还跟那个宝玉分睡碧纱橱内外?
林如海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余光扫到王嬷嬷欢喜的眼神,心里只有四个字,‘无知蠢货!’
他看向雪雁,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道,“你再说说,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王嬷嬷插嘴道,“不说老太太,便是舅太太她们——”
林如海勉强扯动嘴角,“嬷嬷先去休息,稍后我再问你。事关玉儿,我自然得多问几个人才行。”
很快有小厮进来,弯着腰、陪着小心,请王嬷嬷先去休息。
他态度恭敬有礼,王嬷嬷微微放宽了心,然后又想,当初所做的事,自己只是拿拿东西,怕他查什么?
在贾府的事,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林大人若是要怪,自己就跪地痛哭、求饶,林家治家向来宽厚,他不会责罚自己的。
待雪雁说完,林如海脸色都已经青了,“好,好个薛家,好个王氏,她们以为我林如海是死了吗?”
他又问道,“那个薛蟠,当真是当街杀人后扬长而去,然后毫发无伤?”
雪雁点头,“是,否则也不会去贾府。听晴雯姐姐说,是一个叫贾雨村的人判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替薛家脱罪了,那个香菱我还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