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衣裳鞋子都来不及穿,上马不要命地追,好不容易才追到了阿旖的车架。
当他再度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时,一心悦爱的人却已经绾起了妇人髻,可握着那双手的人却不是自己。
他觉得披头散发,仅仅只穿了一身寝衣的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赤果果地呈现在他心爱的人以及情敌面前。
“为什么?”
他瘫倒在马车旁,声嘶力竭地大喊。
“就因为陆骁他比我能打架吗?”
“他除了能打,他哪点比我强!为什么你嫁他不嫁我?!”
“为什么?!”
“阿旖!你为什么嫁他不嫁我……为什么……”
泪眼朦胧中,阿旖的眼眶很红,他不知是阿旖是难过,还是生气。
可撕心裂肺的哭嚎,也换不来心爱的女子。
马车走了,阿旖走了。
他的心也空了。
绝望的深渊中,他却听到陆骁那大大咧咧的莽夫,在用他从未听到的温柔声音安慰:“想哭就哭吧!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用尽全力让你笑。”
仇恨的种子,就在这一刻开始种下。
不是说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吗?
那自己就让陆骁变成短命鬼!看陆骁还有什么脸说一辈子!还有什么脸做一辈子的承诺!
凭什么要让自己独自一人承受痛苦?!
于是,权术、鲜血、斗争……
当他一步步爬到顶峰时,陆骁的名声也越来越响,成为名动天下的年轻将军。
百姓称陆骁为大秦战神,父皇称陆骁为大秦脊梁、千古名将。
可是那又怎样?
最终站在顶峰让对方俯首称臣的男人,是他!
多年的经营,终于让他如愿以偿,离那个位置仅有一步之遥。
可那个时候,他却没有即将坐拥天下的快乐,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寞茧着他,
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冒夜奔向北疆,找到阔别多年的爱人,卑微而胆怯地问心爱的女子能不能跟自己离开……
可那时候,阿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阿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以前看自己的时候,眼里总是盛着光,如今里面平静得什么都不剩。
他知道,那是拒绝……
不用阿旖开口,他就明白了那是拒绝。
于是他狼狈逃回京城,躲在房间里消沉了整整一个月。
再次开门出来的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他了,只不过是个没有心的魔鬼。
踩在无数枯骨之上,直到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终于要登上帝位了。
而他登基的大礼,便是陆家九族……
多么刻骨的爱,才会有如此滔天的恨。
双鬓斑白的嘉佑帝,就这样在幻境中走完了他最无法释怀的回忆。
画面定格到最后,是川平郡主浑身是血的诘问:“阿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嘉佑帝慌忙解释:“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我没有!”
川平郡主声音凄绝:“可为什么我还是死了?阿毓,你真的好狠心……”
“我没有!我没有……”嘉佑帝惊醒,吓出一身汗,他惶恐四顾,发现梦中场景皆已不见,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寝宫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可到头来,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正想和轻尘大师说些什么,外头一顿吵嚷,抬头不见卫殊,嘉佑帝大声唤道:“卫殊,卫殊!”
门被推开,卫殊走了进来,脸上染了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熟悉的眉眼,血腥味弥漫,还未从梦境中醒过来的嘉佑帝吓得呼吸一窒,在看清卫殊时,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卫殊道:“外面有几个宫女和太监嚼舌根,说陛下您失德,上天为了惩罚您,这才引海水倒灌、北齐入侵。不过陛下请放心,臣已经让他们永远地闭上嘴了。”
“杀得好!”听到轻尘大师如此直白的话都没有生气的嘉佑帝,此时勃然大怒。
人嘛!
越老越爱惜面皮。
从古至今,不要脸的帝王还真没有几个。
嘉佑帝自然也不是那个不要脸的。
失德,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评价。
只有要亡国之君,才会被指失德。
嘉佑帝如何能不生气?
一想到自己死后连清名都留不下,嘉佑帝彻底被激怒。
他的双眼,染上恐怖的猩红,只听他咆哮一声:“杀!都给朕杀了!”
吼完这一句,嘉佑帝像是泄了气一样,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瘫倒在地。
卫殊连忙唤来御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好一顿忙活,这才把嘉佑帝救醒。
嘉佑帝吩咐王公公送轻尘大师回去,然后把卫殊叫到跟前:“你替朕盯好了,但凡再有这种言论,一句格杀勿论!”
卫殊安慰:“陛下功比三皇,德盖五帝,不过是几个下人乱嚼舌根,还请陛下放宽心,臣会为您留意。”
嘉佑帝还是不放心:“朕信不过那些人,你带着麒麟卫,持朕的令牌,各宫各都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