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拨人马蹲守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风吹草动,没想到却被卫殊抢先了。
卫殊目无尊卑,根本不给长孙翊面子,长孙翊也不准备让他独吞成果。
但他身为储君,若是直接从卫殊手里抢人,行事未免不符合他的身份,且如今这个案子备受关注,他不管做什么,都要通过三司,走一个“规规矩矩”的过场。
长孙翊当即吩咐子修:“盯着卫殊,一旦卫殊这边确定今夜抓的人与毅勇侯有关,立即通报三司,请他们参与进来,卫殊不是想要争功劳么?那本宫就让大家把这个功劳分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子修劝道:“殿下,在证据没有确凿之时,属下以为不宜惊动三司,否则显得您太过心急。”
长孙翊想想,事实的确如此,他身为储君,为人处世理应稳重,他道:“先别惊动三司,务必要抢在卫殊之前告诉父皇此事,你说若是父皇知道卫殊他抓到了与毅勇侯有关的人,却并不急着告诉父皇,父皇会怎么想?”
子修恭敬地答道:“属下以为可行!”
麒麟卫的牢狱里,陆晟被绑在刑架之上,昏暗而潮湿的牢房中,空气冰冷异常,那些刑具挂在墙上,发出阴寒而陈旧的光。
一盆冷水浇在陆晟身上,卫殊大马金刀地坐在陆晟面前不远处,一言不发。
审案的麒麟卫怒问:“你是谁?为何夜闯淇王府?!”
陆晟懂得面色惨白,他啐了一口:“狗贼爪牙,也配问老子?!”
那审问的小吏怒不可遏,动手就掰断了陆晟的手指,捏着第二根问他:“看你嘴硬,还是骨头硬!”
陆晟满头大汗,指骨乍断的痛苦,使得他面庞扭曲起来,加上 身上刺骨的冰冷,十数年蛰伏的他,身体已被磨去了韧性,险些承受不住。
但他的神思,仍旧竭尽全力保持清明。
有一根傲骨,支撑着他咬牙忍下去,就算万般痛苦,也依旧带着笑意:“蠢货,动点脑子,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男儿的傲骨,你就算折断我的十指,也折不断我的傲骨!”
“咔嚓”几声,陆晟右手指骨全断。
小吏的面目狰狞而可怖,在油灯昏光中面如修罗。
这时,有一麒麟卫呈上从陆晟身上扒下的黑衣,递到卫殊面前。
卫殊一言不发地接到手里端详,那是一件黑色的锦衣,质地柔软坚韧,还带着些许塑性,对于时常用武的人来说,十分方便。
锦衣没什么特别,料子却是绝佳。
但当卫殊的手,抚过那条活灵活现的大锦鲤时,沉黑邪肆的目光骤然一缩。
仅仅只是一瞬,他的眼底划过太多情绪,有震惊,激动,不解,以及浓郁的悲伤。
但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如果不仔细去看,都分辨不出来,他的目光在那锦鲤之上停留了刹那。
“这是飞鱼?”一个年级稍大的麒麟卫也瞧见了锦鲤,惊讶地道,“仔细一看,这锦鲤竟然有翅膀,仿佛就像一条飞鱼。”
卫殊蹙眉端详半响,淡淡道:“本官却觉得很平常,莫非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那人答道:“指挥使,您有所不知,当年毅勇侯身边有八大护卫,分别为青鸟、白狐、赤狸、风狼、金鸪、凛虎、练蛇和飞鱼,八大护卫身怀绝技,对毅勇侯忠心耿耿,而这‘飞鱼’的衣衫上就有鱼形图案。”
卫殊沉吟片刻,道:“这个八大护卫本官也是知道的,当年何其威风,在战场上更是骁勇无比,但这东西如此轻易就被抓住了,不得不让本官怀疑他的真假性。”
那人躬身:“大人分析得也极有道理。”
卫殊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椅子缓缓走到陆晟面前,一瞬不瞬地打量他。
陆晟被这阴鸷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他有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是魔鬼,是恐怖的魔鬼,仅仅被盯着,便有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极细的针扎进皮肤,微微的刺痛中,带着蚀骨的凛意。
刚开始的刹那,他几乎要跪地求饶,是信念,支撑着他仅剩的理智。
“毅勇侯八大护卫?”卫殊启齿,冷而邪,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气息,“就凭你?是堕 落,还是本就这么差?”
飞鱼被卫殊看得,瞳孔剧烈一缩,似有惊窒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使人忍不住战栗发抖。
“哼!狗贼!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
卫殊扬起右手至耳边,做出了一个手势,使得他修长的食指被清晰地看到,上头有一小条特别的疤痕,但陆晟因为眼睛不好,没能看到,所以神情显得格外自然。
卫殊眸色暗了暗,扬起的手握紧。
他起身,负手走出了暗牢。
灯光很昏暗,那豆大的灯火点子,好像随时都可能会被暗夜侵蚀。
卫殊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只剩下一个高大的黑点。
头垂着的陆晟,瞥见那道身影时,周身剧烈一震。
“侯、侯爷……”
陆晟眼眶蓦地就湿 了,多少年前的夜里,侯爷决定以身殉国时,也是披着这样的一身夜色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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