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佑帝陷入沉思的时候,萧贵妃一边柔软地笑着,那双柔若无骨保养得宜的小手,就这么缓缓顺着大腿向上。
嘉佑帝一脚把她踹开,低声咒骂一句:“不知廉耻的东西!”
萧贵妃很委屈:“以前您很喜欢啊!”
以前朕并未力有不逮啊!
嘉佑帝一拂袖子走了,生怕走慢了萧贵妃会对他怎么样似的。
王公公同情地看了萧贵妃一眼,仿佛在说:贵妃啊!你可长点心吧!陛下毕竟已经到了中年了啊!
嘉佑帝刚回到紫宸宫,太后身边的靖心便来了,她跪在寝殿外惊慌失措地道:“陛下,太后娘娘她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靖心的声音,嚷得整个紫宸宫都能听到,嘉佑帝叹了口气,披了件大氅便赶往太后所居的清宁宫。
大半夜的,屋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嘉佑帝从王公公那里接过一口小锅,把自己的脑袋护住后便推门进去。
此时的太后,正高举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准备往地上摔,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不好了的样子。
嘉佑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吩咐道:“就这些东西怎么够,来人啊!再给太后娘娘搬些东西过来,从国库里拿,越贵重越好,反正都是些民脂民膏,浪费了也不可惜!”
随侍的内侍刚领命下去,太后摔东西的动作便停止了,她悻悻地把花瓶递给侍女,扑到凤椅上开始放声大哭:“你还来做什么?哀家不想看到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一句句话,刀子般扎进嘉佑帝的胸 口,他的表情,就如丢失了糖果的孩童般受伤:“母后,您是要把儿子对您最后一点情分都作践没了么?”
“情分?”声泪俱下的太后,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然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你这种人,还配谈情分?你这种眼里只有那座位的人,还配谈情分?荒唐!可笑!”
嘉佑帝受伤的眸,渐渐冷了下来:“母后,儿子三更睡五更起,虽说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也算个勤勉的皇帝,儿子和这世上所有的人一样,会累会倦,也有喜怒哀乐!没错,朕虽然不是一个好兄长,但朕自问是个好儿子!正因为忘不了您的养育之恩,所以小心翼翼地做您呼来喝去的狗!但是,朕再怎么孝顺,也比不过长孙焘!在父皇眼里,在您眼里都是!”
嘉佑帝说到激动之处,一脚踹飞太后方才要砸的花瓶,声嘶力竭地吼道:“朕五岁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水中高烧不止,您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三天三夜,朕七岁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了天花,所有宫人都不敢接近朕,是您衣不解带地照顾朕整整一个月!这些恩情,朕一笔一划地刻在心里,这些年从未忤逆过您!但您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朕当人看,把你我之间那点少的可怜的母子情分折腾得半点不剩!你的生恩,你的养恩,朕这些年早已还清了!若是你再这样不识好歹,朕就算拼着留下一个不孝的名声,也随你去吧!”
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两鬓白霜已覆盖黑发,他在太后面前,就像个和母亲控诉的孩子,委屈而愤慨!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扣着心房,说到后来,他又捡起那侥幸未破的花瓶,猛地扔在太后脚边,转身夺门而去!
嘉佑帝这一走,走得悲伤而决然,太后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再一次负气出走。
可这一次,太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不会再像少年时期那样,碰了壁后哭着回来找母亲,因为他已经做了十数年的天子,是万乘之尊,手握生杀予夺权力的天子。
是自己,一点点把这个虽然狠辣但却认母的儿子推开,是自己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魔。
这世上的东西,无论是金钱名利,还是亲人之间的感情,都是握得越紧越抓不住。
都怪自己,妄想用一个母亲的身份,去掌控身为天子的儿子。
自己和这个儿子之间的情分,算是彻彻底底断了。
太后望着满目狼藉,悲从心来,一想到嘉佑帝方才受伤的神情,更是心如刀割。
可那又怎样?失去了还能挽回吗?
“靖心,”太后望着一脸关切的靖心,面容平静得如死了般,她站起来,又力竭般坐到凤椅上,无力地道,“给淇王和淇王妃送两身保暖的衣裳,把哀家新得的裘衣都送过去,若是有人拦着,你就以死相逼。”
有泪从靖心的眼角滑 落:“太后,您还好吗?”
太后的声音越发平静:“好不好有什么重要的?都一把老骨头了,照哀家说的去办!东西送完,你就回来吧!否则哀家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至尊凤格又怎样?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怎样?
她当不好一个母亲,也做不好天下女子的榜样,她只是个失败者,这一生都是失败的。
嘉佑帝一夜未眠,批改奏折到卯时,太后往大牢送东西的事,最终传到了嘉佑帝的耳里,他捏着奏折沉吟半响,最终道:“让她送吧!看住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若无重要事情,以后清宁宫的事,也别往朕这里报了。”
刑部大牢中。
凄凉的寒风,刺骨的凛冽,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