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会是王……王妃吧?”弓箭手战战兢兢,对虞蹇的吩咐迟疑不决。
“放屁!”虞蹇气急败坏地道,“王妃昨夜想要杀本官,本官为了自保射中她一箭,一个弱女子带着重伤,根本不可能来到城墙上妖言惑众!这必定不是王妃,你若能杀了这个妖女,本官赏银千两!”
弓箭手双眼放光,将弓拉到最满,然后对准女子射去。
说来也巧,婵儿正在不安地左顾右盼,余光瞥见有冷冽的光破空而来,想都没想就站在虞清欢身后,用花骨朵般还未绽放的少女躯体,为虞清欢挡住了箭,但她怕自己的痛呼声引起注意,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惊恐到极致,痛苦到极致。
这一箭,发生在虞清欢昏迷之前,这一箭,正中她的背心。其实她本该一箭毙命,但她却不敢倒下,也不肯倒下,凭着坚强的意志,吊着最后一口气青松般屹立在虞清欢身后。
她真怕,真怕这时倒下,使得刚平静下来的百姓再次愤起,王妃的身体不知能撑多久,到时候谁来安抚他们呢?
这是平城,是兄长为之贡献的地方,也是养育了他们一家人的地方,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她割舍不下的眷恋,她无法坐视他们白白送命。
所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痛得舌 头都快咬断了,满口鲜血不敢吐出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虞清欢身后。
如果还有第二箭,至少她还能用这具身躯挡一挡。
王妃那么好的人,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那平城的砥柱就倒了,谁带领大家活下去?
婵儿就这么站着,直到刘廷晔劝走百姓,直到卫殊带走虞清欢,她才允许自己倒下。
刘廷晔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一看之下,眼眸瞬间支离破碎,原来她的背心,赫然插着一支箭羽。她站的位置,刚好是王妃的身后。
刘廷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人,婵儿……婵儿勇敢么?”小婵笑了,声音沙哑,嘴一裂开,大口大口鲜红的血就这样顺着嘴角流出来,衣襟都湿 了一大片。
“婵儿勇敢,婵儿是好孩子!”刘廷晔捧着她的脸颊,眼泪不争气地滚出来,“是本官对你不住,本官害了你!”
“大人……不要……不要内疚,”婵儿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婵儿不是为大……大人而死,也……也不是为王妃而死,婵儿是为平城而死,为生、生我养我的地……地方而死,婵儿是自愿的。”
“对不起!对不起!”刘廷晔反反复复只是这句话,然而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换回这豆蔻年华的鲜活生命,如果他能尽早察觉,如果他能尽早发现,如果他叫几个人守在王妃身后,何以要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挡箭。
“大人,婵儿……婵儿有一事相、相求。”婵儿晶亮的双眸,已经渐渐灰败了,大势已去,她必死无疑。
“婵儿,你说!”刘廷晔哭道。
婵儿微笑,那弧度,却只能挑起一点点:“大人,莫要……莫要告诉王妃婵儿的死因,就说、说婵儿暴毙……王妃那么……那么好的人,如果她、她知道婵儿的死因,必定会、会难过的……如果王妃还是发现了,恳请……请大人告诉王妃,婵儿虽死无憾……您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好官啊……”
话音刚落,婵儿的手滑 落在身侧,年仅十几岁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谁会记得呢?大概只有满心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她的刘廷晔会记得。
刘廷晔失声恸哭,他不是哭婵儿的死,而是哭自己的愧疚和无能,若不是他让婵儿去照顾王妃,或许婵儿就不会死。
城墙上的士兵,几乎都下去维持秩序了,站远一点的,听到刘廷晔的哭声,连忙赶过来,却还来不及说上话,就看到刘廷晔失魂落魄地抱着一个小姑娘离开。
地上,一大滩血。
刘大人的脚印,也都是血迹。
士兵将双拳紧紧地握住!
他回眸下去,却发现驻军依然
搭着箭严阵以待,仿佛方才不曾结束过任何人的性命。
经过这么一闹,平城的百姓算是安分了不少,也不敢嚷嚷着要出城挣活路。
刘廷晔将婵儿交给她的兄长,向婵儿的兄长磕了个头。便很快从悲恸中抽离,继续投入到抗疫和安抚民众的庶务当中。
因为婵儿的死,让他的性情多少有些改变,以前他走的是仁慈路线,但现在亮出铁腕,那些躁动的富户和那些不受教化的百姓如果有人触犯规矩,他果真铁面无私,直接将人捆了扔出去,如此捆了几个后,不老实的人也老实了。
大家该养病就养病,该躲病就躲病,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
但因为城门前的一次聚集,可能引来了不少蚊子,那日过后,发病的人数瞬间增加好几倍。
平城储存的药,将弹尽粮绝,而出去凉城调运药材的苍何,只怕被钦差和驻军挡在城外进不来。
因瘟疫而死的人越来越多,感染的人数也不受控制,刘廷晔焦头烂额,恨不得长出十双手来处理这些事,但平城的狂澜不但没有被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眼看就要走向至暗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