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飞身从房顶下来,落到小童身边,蹲下一看,那璀璨的金瞳里赫然含着两泡眼泪,眨眼时扑簌簌滚落而下。
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扶疏手足无措地张大了嘴巴,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拿张帕子给他擦眼泪。
脸上沾满了土,就着眼泪擦干净后,眼下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跃然于眼底。
扶疏眼睛一亮,真心实意赞了声:“真漂亮!”
这张脸精致得有些过分,在这张稚气未脱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显得格外夺目。
空青化作人形,跟着扶疏坐在小孩面前,眼中也划过一抹惊艳:“确实漂亮。”
天杀的烁阳,这么漂亮的孩子,就算没能觉醒真神之力,但每天带在身边,烦躁无聊时看上一眼,都会得到治愈吧!
“谢谢。”小孩痛得声音都在发颤,还不忘谢谢两人的夸赞。
空青将小孩抱在腿上,看向扶疏:“救人救到底。”
扶疏接道:“送佛送到西,我知道,救!”
她说着,伸手覆在小孩凸起的骨头上,手中神力覆在上面,骨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位。
而全程都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小孩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晃了晃腿,惊喜地再次开口道谢。
他声音清脆,带着说不出的坚毅,听在耳中就像对天发誓一样。
扶疏揉揉他脑袋,笑道:“你就在这里养伤吧。”
有她的生命之力,这小孩很快就能痊愈,届时,是愿意留在冬华宫还是离开,都随他。
空青将小孩抱起来,小小一团乖顺地蜷缩在宽阔坚实的怀中,说不出的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决定照顾这孩子几天,总该知道他的名字。
扶疏走在两人前面,倒退着走,笑看小孩金色的眼瞳。
小孩抿抿唇,似乎是很少有人这样用欣赏的眼神打量他,有些羞赧道:“阑夕。”
“阑夕?好名字,你阿娘给你娶的吧?”
扶疏猜测道,烁阳是不会有心给任何人取这样好听的名字的。
“不是,是宫女姐姐。”小阑夕低敛双眸,“但她早就死了。”
死在凛冬深雪,他给收的尸。
扶疏一时怔住,摸摸他的头:“有你记着她,她便会一直存在。”
“姐姐,我都知道的,死了就是消失了,找不见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阑夕语气淡淡的,却越说越滞涩,最后嗓音哽咽道:“若可以重来便好了,希望她不要被父君选中。”
他似乎是压抑的时间太久了,如今得到一丝温暖,就想将压在心底的话尽数倒出来。
“冬至姐姐是遗人,阿娘是太阴真君,有一日阿娘来找父君,看到父君床上的冬至姐姐,便将她杀了。”
大雪纷飞,他跪在九圩宫门口,声声哀求,求父君放过冬至。
他亲眼见到冬至绝望的眼神,她所有的挣扎在父君面前都像是被抓在手中蹂躏的麻雀。
她的声声叫喊伴随着父君癫狂狰狞的笑,尖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他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度过的,他的哀求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他愤怒地踢打,却怎么也踹不动冰冷的大门。
后来阿娘面若寒霜地走过来,轻而易举就踹开了他怎么都撼动不了的大门。
然后提着冬至的脖子,将人生生掐死。
冬至像极了逃不脱的弱小的麻雀,她歪掉的脑袋上,两颗原本明亮的眼睛,骤然黯淡。
他从那盛满了冰雪的眸子里,看到了释然与解脱。
没了一个冬至,还会有下一个,但每一个都不是原来的冬至。
都不是那个会给他做糖人,唱小调哄他入睡的冬至。
“姐姐,你说,遗人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神造出来的遗人各司其职的同时,却身不由己地受真神支配。
扶疏神情怔忪,不自觉看向空青:“我不清楚。”
她不想告诉遗人只是真神的玩物,若真的这么说了, 小阑夕要如何看待死去的冬至?
“那你呢?”阑夕问道。
他的眼睛格外晶亮,扶疏抿唇沉思,片刻,道:“我是想有人陪。”
但其实真的只是想要有人陪吗?
扶疏触及空青温暖的眼眸,他与梦中的那道身影太像了。
难道她要说,她心悦一位梦中人,那人想让她造遗人。
她醒来后,心中空寂难耐,便索性真的造了一个遗人。
这太羞耻了,心悦谁不好,居然去心悦一个梦中人?
还把她的遗人当作梦中人对待,现在,她迎着小阑夕通透明亮的眼眸,居然有点自惭形秽,忍不住自省,她这样,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造遗人的初衷似乎也没比其他真神高尚到哪里去。
“我也想有人陪。”小阑夕神情低落,“可是我没有神力可以造遗人。”
遗人这事呢,须得真神亲力亲为,扶疏还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她挠挠头,道:“你体内的神力,我也不知为何,一直不曾觉醒,但我会帮你查查。”
她这样说着,但心中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