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所以自他起心反抗天命之时,便也注定了他会失败。
居于高位者,所做最困难事,便是背叛自己身处的统治阶级。
“我受您的邀请,在此地等候与您见面。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议呢?”苏午神色温和,向对面跪坐的帝辛微微躬身,出声问道。
今下的帝辛,并非真实历史中的那位纣王,那重重缠绕在其身上的天帝玦,即是他注定背负的因果宿命,亦是想尔施加于其身上的禁锢枷锁。
但今下的帝辛,却仍是真正帝辛的性意,于这重因果世界中的留影。
其当下经历着的种种困缚、禁锢、煎熬,都正对应了其在真实历史之中的种种经历。
在此般种种煎迫之下,帝辛仍能不失其本性,亦令苏午佩服。
尤其是他在如今仍旧矢志不渝,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依旧愿意推动以人道更易天道的大计,甚至背叛自己原本的阶级——此更令苏午动容。
苏午接着道:“我虽然身负天帝化身,但其实没有争霸天下之心,我的追求,即是‘贯通天地人三者’。
若您因顾忌我,担忧我会出手争霸天下,那么如今就可以放心,我可以为此与您立下承诺。”
“假若您有更易世道之心,有贯通天地人三者之志,那即便是履足局中,争霸天下,又有何妨呢?
我不惧怕与真正的雄杰竞争,只担忧会有鬼祟小人从中作梗,逆转世道进程,使风俗倒退。”帝辛看着苏午,徐徐开口说话,满眼都是欣赏。在他眼中,苏午已然濒临他设想中的‘贯通天地人三者之境’,对方身与天地自然相合,然而天意却不能左右其之心意——其散发出的气韵,仍旧流露出盛烈的‘人气’,此即是天地不能更易其心意之明证!
这般境界,距离他设想中的贯通天地人三者之境,也不过只差临门一脚!
只不过,他隐隐感觉到对方气韵虽盛,但却气数驳杂,牵扯着千丝万缕,而对方本身又好似并非完整……
如此境遇,又与他如今隐约类似了。
最让帝辛觉得意外的,是随他降生,便一直流淌在他元根之中的‘故始之血’,今下蜿蜒到了那名为‘午’的人身上,这说明对方身上,亦流淌着故始之血——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故始人庙尘封于岁月之中,被苍天遮瞒了太久太久!
若非他天生负有故始之血,不会知道人道维系、传承竟然如此艰难,而如今的大商,就将把人道彻底推入万丈深渊,使之粉身碎骨了——到了那时,天地之间,神灵遍处周行,而人类如猪狗被豢养,走到真正的穷途末路,那是多么可悲的局面?
所以他才要迫切地‘更易世道’。
也希望有人能与他同路,一齐‘更易世道’,改天换命!
苏午感受到了帝辛话语中的拳拳诚意,他点了点头,向辛说道:“您觉得,天下之间,谁是真正的雄杰,有更易世道之相?
而您所称的更易世道,又究竟是什么?
何所谓逆转世道进程,使风俗倒退?”
辛笑了笑,眼中闪动着亮光:“自三皇五帝之后,夏打碎诸部,使部族融合,终成王朝,诸部之人,从此以后皆为夏人,可以勠力同心,群策群力,以应对天灾凶险,万类蒙昧恐怖。
若至于商时,又使商人倒退为诸部之人,天下分崩离析,人类共识不存,这就是逆转世道进程,使风俗倒退,有大罪于天下人。
而至于今时,商人之中,贵族不事生产,奴隶又被压榨过甚,殷都之中,每日光是因房屋奠基而死去的人殉,便不止百人——而天下之间,贵族太少,奴隶太多,如此发展下去,必致贵族无有奴隶可用,继而相互征伐,竞相捕捉对方氏族人为奴隶,最终使国势衰微,天下之间,再不见‘人’!
所以,今时的更易世道,便是彻底废绝人殉,使奴隶不再为奴隶,而能成为真正的‘人’!”
妲己听着帝辛的言语,掩在白雾之后的双目微微眯起,内中隐约寒光流转。她没有言语甚么,只是把目光往帝辛身上一扫,方才还隐有激昂之志的辛,神色便落寞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在心底挥之不去:“寡人今亦不过只是天地一囚徒,身陷囹圄,连自己看中的王臣都尚且不能保全,纵有更易世道之志,也是有心无力了。
而如今之天下,周国方伯‘姬昌’如能破寡人今时设下之局,便是天下间一位雄杰。
其治下周国,已成气候,周国之中,有一种易数变化之法,可以将人的气数转移到陶俑之上,这样在祭祀的时候,就可以用泥造的陶俑,取代活人牺牲。
仅仅只是这样的举动,就已经有了更易世道之相,姬昌可以称之为半个雄杰。
假若姬昌如今能破开寡人设下之局,便能彻底破开枷锁,龙腾于水,可以称之为一个真正的雄杰了。”
“呵呵呵……”妲己这时轻笑出声,道,“周国姬昌欺天之举,必定会为天所知。
天降下罪责之时,周国之民,皆要沦为他的陪葬……”
她话音未落,便感应到一阵冰冷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循着那束目光,妲己看向苏午,与苏午目光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