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茅山做甚么?”
罗公远听到叶法善的话,抬目向叶法善问道。
叶法善站在房门口,看着外面明亮的天光,心绪却莫名地低沉了下去,他摇头道:“是为‘大汉道士符箓’之事。
那位张午前辈,已将导致雍凉二地旱情的厉诡首先呈送禁中——那尊厉诡,与所谓‘大汉道士符箓’关联极深,其实不只是引致雍凉旱情的厉诡了,如今天下万川名山之中,皆有自称‘大汉道士’之辈纷纷出世。
此事恰巧与各地群起的‘金刀之谶’撞到了一处去。
彼时天下群道还有遮瞒之心,今下随着这尊与‘大汉道士符箓’有涉的厉诡被送入禁中,此事已经遮瞒不下去,我须赶往茅山,与大宗师商议对策。
除此之外,便是那位张午前辈……道门该以何种态度对他?亦是我们此次须要商议的事情。”
“原来如此。”罗公远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道,“那位张午……前辈,所作所为皆有深意,他今时直接将有涉‘大汉道士’之事呈于禁中,扯开诸般遮瞒,或许亦是在提醒天下同道,切莫再在此事之上,试图遮瞒甚么。
此中涉及秘辛,这位张午前辈或许是了解最多的那个。
若能待之以诚,此时回头,或许不晚。”
“是。”叶法善神色一正,“我此次回转茅山,正是希望能劝服三山真人,能够重视此事,对那位张午前辈多重视一些,能够待之以诚。
假若双方皆能精诚合作,天下道门,或许另有一番前程。”
罗公远起身相送叶法善:“那你快些去吧,我这里不必你来操心,你好好与道门真人们分说此事,此事干系重大——尤其是那位张午前辈,比之大汉符箓之事,或许都更重要几分。”
他抖开心结以后,提及苏午之时,神色倒也能坦然许多了。
叶法善离开了庭院,化作一道剑光飞纵而去。
……
兴善寺,翻经院中。
天边亮起微光之时,兴善坊坊门已开,有一队体格强壮的小厮穿过坊门,临近兴善寺后院角门,角门后守候的僧侣见得那一队挑着一个个大陶坛的小厮走近,随意问了句:“不空法师令你等送东西来的?”
“正是,正是不空法师令我们来送东西的。”领头的小厮放下肩上的扁担,一边与里头的僧侣陪着笑,一边拿出几块碎银递到那年轻和尚笼住手掌的衣袖里,他随后扯开那被编绳捆扎起来的大坛封口,里头倏地伸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却是一个猴儿从坛中冒出头来,冲周围人龇牙咧嘴。
那小厮给了猴儿一棒,将之敲晕过去,又封好坛口,扯开自己担负的另一只陶坛坛口,内里同样有一只猴儿冒出头,又被他一扁担打晕了,封好坛口。
他随后转身,要令身后几个同伴也都揭开坛口,令角门里的僧人验看坛中之物,然而守在门口的僧人此时已不耐烦了,其摆了摆手,打开门,放几个小厮挑着坛子走进来,嘴里还咕哝了几句:“不空法师买这些猴儿来做甚么?这些猴儿莫非还能听得懂佛法?”
得到放行的小厮们都松了一口气,对于僧人的咕哝亦是附和笑着。
年轻僧人给他们放了行,又领他们去了翻经院。
今时翻经院已为那位法名作‘金刚智’的大师占据,金刚智大师最出色弟子‘不空法师’,亦跟随他住在翻经院中,每日翻译经卷,解读经典。
此时,不空法师的禅房已经打开来,面貌较之金刚智大师要白净一些的不空法师就站在门口,先前一路嘟嘟囔囔的年轻僧侣,当下见得不空法师当面,却倏地收敛住面上不耐烦地神色,恭恭敬敬地向不空法师行了礼。
不空法师令小厮们将八个陶坛放入他的禅房中,与小厮们结清了尾款,目送着小厮们千恩万谢一阵后离开,他垂下眼帘,看向年轻僧侣,道:“贫僧欲为猴儿讲经,为它们开化灵智。
寿真可要在旁观礼?”
法名作‘寿真’的年轻和尚眉毛跳了跳,意识到不空法师注意到了自己的不耐烦,此下是在出声敲打自己,他连忙垂下眼帘,双手合十向不空法师道:“弟子还需往前院挑十担水去,便不叨扰法师了。”
他今日本不需要挑水做工,今下主动挑十担水,是应不空的话,对自己先前的非议之言辞以作自惩。
“那便去吧。”
不空点了点头,目送寿真离开,他亦转回到禅房里。
其在禅房中静立了一阵,看着窗外光景,见没有僧侣再注意自己的禅房,他方才关好窗户,进了里间,依次揭开那八个大坛上的封塞。
一只只猴儿依次从大坛中冒出头来。
它们似乎被捆缚住了手脚,且在坛内被固定好了,是以此时只能在坛中奋力摇摆头颅,呲牙立目,作种种凶狠之状,却无从改变自身被禁锢束缚的局面。
几个大坛被打开以后,一阵野兽特有的腥膻臭味伴随着粪臭弥荡在禅房里,不空法师对此却并不在意,他目光看向最后一口大坛,犹豫了一下,还是揭开了大坛的封塞。
黑漆漆的坛子口,许久没有动静。
直到有光线照进坛中,才有一颗头颅从中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