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遂平静地看着苏午,他说过最后一句话,身形便自脚掌部位开始一路往上崩散作漫漫光尘。
苏午与钟遂那双眼睛对视着,开口发声:“都是假的,都是错的么?”
他口中发出言语声的同时,已然张开双臂,雄盛蓬勃的气韵自他身躯之上爆发开来,将这漆黑斗室晕染得半黑半红!
——他的双臂猛然按住了行将彻底崩散去的‘此钟遂’,一道道血红手臂从他身后伸出,一同按在这个钟遂周身,猛然间将之禁锢了起来!
盛烈气韵倾覆而下!
这钟遂的身影终于未再继续崩灭。
在猩红气韵‘涂刷’侵染之中,这个钟遂逐渐变作了那颗佛魔同体头颅石像——这由鉴真神韵聚化形成的石像!
鉴真与‘鉴真神韵’是两个曾有极深因果关联、但而今又相互独立的个体。
今时这‘鉴真神韵’在彻底脱离鉴真以后,做下甚么事情,鉴真大概率无法去阻止,也无从去探知。
苏午盯着被自身八臂环抱起的这颗佛魔同体头颅石像,看着它一半狰狞一半庄严的面孔逐渐发灰发暗,变作沉凝的石块,他再度出声发问:“都是假的,都是错的么?!”
一道因果神符从他身后飘转而出,刹那间游曳入冥冥之中。
先前形影崩散去的另一个钟遂,遗留下来的因果,被因果神符照见——一道道因果丝线在虚空中竞相交错着,最终编成一股,尽皆缠绕在了苏午怀中抱着的这颗鉴真神韵聚化的头颅石像之上!
另一个钟遂,亦由鉴真神韵演化而来。
他与当下这颗头颅石像的根源,本没有任何区别!
而‘鉴真神韵说的都是假的’……
苏午一念至此,四下被猩红气韵熏染着的黑暗顿时开始蠕动了起来,有甚么东西自黑暗中孕育出来了,变作一张张笑意诡谲的面孔,从四面八方簇拥向苏午的身影,在他耳畔低沉地喘息着。
他对周围簇拥过来的众多面容,似乎一无所觉,只是念头飞转之际,一道道流转清光的正气符文字就从周身飘散而出,正气符飞掠之地,聚集簇拥而来的诸多诡谲面孔便纷纷退散。
一个正气符在苏午眼前滴溜溜转动着。
苏午盯着那正气符,喃喃低语:“这正气符却总不是假的……你这神韵也染污不了它……”
他垂下眼帘,看着被自己环抱的佛魔同体头颅,面露笑意。
四周的诡谲面容再度都簇拥过来,也都各自诡笑了起来。
苏午开声言语。
那些诡谲面容也都张开口,发出他的声音,传递着他的意志:“钟遂镇压你,想来也耗费了不少心力罢?
他该是连念化身都无从维系了,是以唯有借助你这神韵,来承载他的意识……他借伱之口,传递出了他对我想说的话——便似此时我借你之口,传递出了我想对你说的话一般——
我已经分辨出真假了。”
苏午话音落地,那被他环抱住的佛魔同体头颅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细密的裂痕从这石像头颅眉心位置浮现,进而爬满全脸。
四下里。
那些发出苏午声音的诡谲面容,亦都满面裂痕,在激烈地摇颤当中,纷纷崩裂、破碎!
苏午揭下怀中佛魔同体面孔上崩裂起卷的石皮,石皮下露出了一张崭新的面容,与苏午一模一样。
他将这变作自己模样的石像头颅摆在漆黑斗室中央,转身走出去,锁好了那扇漆黑的铁门。
脚下流淌的黑雾里,响起锁链滑动的声响。
身后的铁门在转眼之间,又被重重锁链禁锢。
“嘭!嘭!嘭!”
被禁锢的铁门后,响起巨大的拍门声,像是囚徒不甘心地挣扎。苏午站在铁门前,将脑袋凑近那扇铁门,重重锁链缠绕的铁门上,忽然出现了拳头大的观察窗,苏午的眼睛钻进观察窗里。
绯红光芒如水银泻地,铺满斗室内部。
斗室里安安静静,只有‘苏午’的石像头颅耸立在斗室中,它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好似先前巨大的拍门声都与它毫不相关。
苏午收回猩红眼仁,封好观察窗,沿着黑雾笼罩的道路,朝诡狱外走去。
钟遂死后遗留的一道念化身,显然无法彻底镇压住诡狱里残余的‘鉴真神韵’,苏午以元神念化身镇压它,倒是绰绰有余。
素王并非事到临头才做决定的人。
那他缘何还会在临死之时,才想到要留下一道念化身,向后世的自己传递消息?
他的念化身被‘鉴真神韵’承载着。这个念化身向自己传递的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午在黑雾中停住身形。
片刻后,他重新迈开脚步。
脚步声在诡狱里响了一阵,便即消失。
诡狱里重归寂静。
……
临近苏午与众人约定的时间,小河、陶祖结伴回了酒店。
苏午坐在椅子上,眉心竖眼之中灿白雷光聚集,背阴大帝的模糊形影在他背后飘飘荡荡,一双龙臂掐动指决,寻索着‘初玄’、‘婴初’二人的影踪——据钟遂所称,二者最有潜力修成魔身种道大法,极可能已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