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看着邵道师,继续说道:“九山中央处的陵墓,或可能就是‘轩辕坟’,纵然非是‘轩辕坟’本身,亦必与轩辕坟存在极深联系。
这样一座陵墓,绝不可能仅吸引来两个皇子。
说不得,康熙那些羽翼渐丰的儿子,乃至于康熙自己,都会在九山之中出现。
——此次的行程,必然充满艰难险阻。
道友如若不愿在我死后,将我之尸赶紧陵墓之中,为我争得墓穴安葬的话,也请提前说出来,我也好再做筹谋。”
邵道师垂下眼帘,神色犹豫。
苏午与他讲明了利害,他自知前路究竟有多少艰难险阻。
今下眼前这位手段高深莫测的道兄还活着,那么前路多少艰险,大概都能趟平。然而一旦这位道兄寿元尽了,当场倒毙,接下来便需要靠邵道师一人来应对往后险恶了!
他迟疑良久,抬眼看向旁边的苏午,向苏午再稽首,歉然道:“以贫道的实力,与那大名府府台的公子一众人交手,或能占据上风,然若陷入诸位皇子组成的乱局之中,必然力有未逮,或许就会耽误道兄的大事……
而且,道兄也说了,今朝皇帝都可能会涉入局中……
皇上身负国运,我们修道中人,莫说与之相敌,便是与之照面,都可能被压下种种手段,尽皆不能施展……”
苏午闻言点了点头。
对方的考量颇为现实。
邵道师看不透苏午心神变化,他见苏午神色始终平淡,还是忍不住道:“但道兄今时没有可以托付之人——道兄若不弃,贫道亦愿全力以赴,将道兄送入那‘九山之坟’当中——只是贫道拼尽全力,仍未有达成目标,道兄也不要怪责贫道……”
“前路确实诸多凶险,道友能坦诚待我,非是那般虚辞承诺,却在之后不守诺言之辈,多谢道友。”苏午向邵道师稽首回礼,面孔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我纵身死,但我身却不会当场损毁。
道兄可借我尸身之力,抗御敌众。
若是如此,都无法将我送入‘九山之坟’中,此却亦是天意使然,我不会怪你。”
“好。”邵道师这次终于不再犹豫,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如能借助道兄一部分力量,前方龙潭虎穴,我也能趟一趟!”
“你留好这道符咒,待我死后,可以此符贴在我的额头上,继而操纵我之尸身。
切记——这道符咒只能运用一次,一次过后,便须在三个时辰内,尽快将我尸身安葬。”苏午拿出一枚符咒,交给了邵道师。
他给出的那道符咒本身并无任何神异,只是他在符咒之上留下了自己的一道心识,且以渺渺之发对这道心识进行了缝合加固,才致使这道符咒生出一种神异的气息来。
邵道师看了一眼符咒上繁奥神秘的云芨文字,他识得那每一个云芨文字,但却无从辨认出这道全由云芨文字组成的符咒,究竟表达出了何种涵义?
符箓修行的玄秘,比之金丹修行亦不减损半分。
“趁我今下还有一口气在,先把前路尽量趟平一些。”苏午向邵道师道了一句。
邵道师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言语,身畔高大英伟的青年人体魄骤然崩解了,化作一道纯金色的光雾缎带!
这道金黄的绸缎裹挟起邵道师的身影,刹那间自二者脚下山峰蜿蜒而去,乘游于云雾之中,在‘九山’诸多山峰之间蜿蜒缠绕开来!
重重山峦上,无数灰白泥胎塑像堆积。这天量的塑像遍山堆积,令无数山峰凭空高了一截出来!
泥胎塑像满山满谷,在群山之上,形成了塑像的森林。
而所有的塑像,尽以九山中央的那座陵墓为中心,一层一层朝着那座无比高耸、好似与天相接,犹如‘天坟’般的陵墓靠近。
此时,九山之间,某处僻静山谷之中。
灰暗雾气穿行于林立塑像之间。
雾气里,一尊尊形态各异、油彩斑驳的塑像面孔若隐若现。
倏忽间,有几道人影在雾气之中闪过,那浓郁雾气沾附在须臾闪过的八九道人影身上,隐在雾气里的众多塑像们,随着雾气的翻腾,在某个瞬间好似转了转脸,尽将面孔转向了那突奔而去的八九道人影。
几道人影的交谈声乍然响起。
“怎么感觉四周这些塑像是活的?
我好似看到它们转头来看咱们了!”
“这片地界儿委实诡异,但越是邪诡,越说明咱们距离那‘轩辕坟’之所在愈来愈近了……莫要慌张,这些塑像纵然是活的又能如何?
它们只能扒掉咱们一身皮……有八皇子的九眼石乳在,咱们就死不了!”
“还是得多加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从外面坟山明堂前的‘朱雀位’奋力一跃,若为那朱雀位逆冲而出的雾气携裹,就能落入这地界儿来,这法子实在太简单了……大名府府台的长子,说不定早就进到了这里来,我更怕五阿哥那伙儿人捷足先登啊……”
“那还不快走?!”
八九道人影交谈一阵儿,又都收了声息,匆匆而去。
四下里的雾气越聚越浓,那些雾气沾附在九道人影周身,像是一只只无形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