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茶摊前的人,却只剩下了七个。
少去的一半徒众,已经悄悄熘走,不告而别了。
三阳会原本就人丁寥落,经历今夜之事,便又遭受了重创,七八个三阳会教徒,又能掀起甚么风浪,若不能吸纳外人入会,这个白莲教派支只怕是要一蹶不振。
吴文远神色惭愧地向苏午躬身行礼:“过错全都在我,推举出那样一个香主来,把三阳会弟兄们送进了火坑。
他们所以才心生怨怼,脱离了三阳会。
请明王责罚我!”
说着话,吴文远就要跪倒在地,苏午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一群人聚在一起,终日为假大空、不知其意义所在的目标而奔波努力,中途疲乏退出,畏怯艰险离开亦是可以遇见的。
这些兄弟能坚持到如今才离开,已经是感念于吴老伯你的德行了。
他们并没有甚么错。
而今三阳会既要‘举大事’,便须首先们心自问,自身是为何来‘举大事’?
‘反清复明’又是希图甚么?
清朝皇帝与明朝皇帝,说到底也没甚么差的。
若只是为了朱家人、爱新觉罗家人,乃或是什么王家人、李家人、刘家人的千秋万代,那这‘举大事’又有甚么意义?
在能‘自省’出这‘举大事’究竟是为了谁的问题以前,一切诸多行动虽有意义,却意义不大。
今下众位兄弟内心里,想必亦有诸多迷思,不知未来往何处奔赴,不知自己所行所为究竟有何意义——如是对自身未来、对三阳会的未来迷茫不定,不愿再留在会中的兄弟,现下也不妨把心愿直说出来。
我如能满足,皆会尽力满足。”
苏午言语间蕴有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他把话说完,便有人首先举起了手,那人得到苏午颔首回应以后,才看向脸色暗然的吴文远,道:“吴叔,我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我走的时候,我妻子才有了身孕……算算时间,今下我那孩子该已经出生了……
我、我想回家……”
吴文远低着头,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这是应有之义。”苏午点了点头,四下的阴影里生出两条漆黑手臂,将一口木箱子拖了出来,那足足两尺长、一尺多高的木箱子一被掀开,就露出了内里黄白光芒交织的黄金、白银,与一串串簇新的铜钱。
苏午随手取出几吊铜钱,几块金锭银锭,并一些甲马符咒、辟邪防身符咒一齐交给了那出声说话的人,开口道:“我方才在大秦寺内一番搜检,倒找到了这间大秦寺的财库。
本亦是打算将其中金银与诸位兄弟们分一分,但有些人走得早,不告而别……却也是没有法子。
此间金银,分一大半给各位兄弟,剩余的就拢进三阳会的财库里,由吴老伯负责出账入账。
各位不论是去是留,都会得到金银分润。”
那位思念孩儿想要归家的三阳会教徒,接过银钱与符咒后,看着箱子里闪烁黄白之光的物什,再看看自己手里所得资财,内心换算了一阵,顿觉苏午所言非虚,他吞了吞口水,忽然对自己贸然提出脱离三阳会的决定有些后悔。
此后,又有三人提出离开三阳会。
本就只剩七人的三阳会,这下子又少了四个人,只剩下了吴文远与他收养来的两个半大小子。
苏午亦将金银钱财分于三人,吴文远对此坚辞不受:“今夜之事,我没有任何功劳,却有大过,如非我识人不明,三阳会不至于颓败到如此地步。
我的那份钱财,便也拢进财库里罢!
我心中有愧,实不愿收!”
他坚持如此,苏午亦未再强求,只是给大伙分配了任务,先将各家孩童送回去,约定事情做完以后,在湾山里的那座‘长生牌坊’前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