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山洞中。
苏午盘腿坐在火堆旁。
一缕缕薪火在他浑身血痕裂缝中盘转,他神色宁静,像是感应不到浑身血肉濒临破碎的痛苦。
影诡被精莲化生大士一掌打得缩在他体内脉轮之中,至今不敢释放丝毫诡韵,此下,唯有‘红宝帐怙主六臂大黑天’立于他身后,撑开了红顶帐篷。
他已饮下了不知多少碗药汤,身躯亦未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不论多少药汤,对他今下所受的伤势而言,都已没有任何作用。
在他身侧,两道穿着短打衣衫的身影各自守在山洞口。
洞口前,贴附着一道道符咒。
那些符咒封绝了八门,隔断了外面汹涌蔓延的黑海海水,及至五大化相、佛面的探查——但这些符咒的隔断,亦注定不会长久。
守在山洞口、长得较高壮些的身影转回头来,看着取出几张纸钱的苏午,他面容和善,即便看过了外界汹汹奔腾的黑海海水,及诸恐怖相,脸上也不见丝毫畏怯之意。
他向苏午笑着说道:“你是想用这些纸钱,在钓叟手里购一尾鲤鱼?”
“怕是不够啊。
昨天有人在钓叟那里买一尾鲤鱼,花了二十七个金元宝。
只是几张纸铜钱,该是买不到。”另一个稍矮些的青年人看着苏午手中的几张铜钱,神色有些惋惜,“你不妨多把我们桃源村的人请出来些。
我们合力帮你探路,带你逃脱,说不定能逃出这般恐怖的鬼蜮。”
这两个服饰古朴,与当下密藏域平民所着衣衫极不相符的青年人,并非密藏域本土人,甚至不是这个时期的唐人——他们皆出自桃源村!
被苏午燃烧‘纸人’请到了山洞中!
苏午捏着几张纸铜钱,笑了笑,向二人回应道:“我手上确有不少张娘亲所赠的纸人,但委实不知村里其他人的名姓,若不知名姓,随便写在纸上,却不知道能不能请到村里的同乡过来相助?
便是二位兄弟的名字,我也是无意间碰上的。”
“我二人名字确实好记。”两个桃源村民相视一笑。
二人一个名为‘张大’,一个名为‘刘二’。
刘二看着苏午,犹豫着道:“我们是被你请下来的人,却是绝对不可能向你透漏村里其他人名姓的,但是……”
张大接话道:“我们不能透漏,你莫非不能想吗?
似我们这般粗野乡民,起名字也甚少有讲究的。
便是叫小名,你也能叫来一大堆人。
只需在小名前加个姓……”
“我们那时人,还是觉得人名起得贱些,人还好养活些。
以狗彘命名者不在少数。
按排行命名者更不胜枚举,你只需记得逢‘四’、‘七’避过就可以。
也有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起得名字也与种种瑞兽、勐兽有关……”
张大向苏午列举了一堆,一边说,还一边刻意在某些地方停顿,朝苏午眨眨眼,提醒他。
苏午当即会意。
又向二人拜谢:“多谢二位哥哥。”
“你虽不是真正张家人,但总算半个张家人。
张婶子了了一桩遗憾,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高兴。帮你个小忙,算不得甚么。”张大连连摆手,刘二也在一旁笑呵呵的,并不多话。
苏午得了张大的指点,便又拿出一叠纸人出来。
两个桃源村民见那厚厚一叠纸人,一时间也是眼睛发直。
刘二咋舌道:“张叔他们俩人,看来是把所有家底都给你了啊……”
这时,张大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拍脑袋,向苏午说道:“你一天请来的同乡,可最好莫超过八个人,超过八个,会惹来‘韩周赵马’这四家的人来查。
他们一查,你手上的纸人说不定就全作废了!”
“好,我省得了。
多谢兄长。”苏午朝张大抱拳行礼,继续在纸人上书写姓名。
他首先在纸人上写下一个‘王’字,旁边看着的张大含笑点头。
接着慢慢写下一个狗字。
张大也是无声颔首。
最后写个‘剩’字。
‘王狗剩’这个名字一写好,那纸人瞬时无火自燃。
火光燃起的青烟,聚集形成了一个鼻孔边生着颗大痦子、瞎了一只眼的老汉。
老汉被请过来前,当是坐在自己炕上抠脚。
此下还保持着抠脚的姿势,看到周围三人,一时间脸色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