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尺高的气泡!
气泡不断崩解,汇集,
油温层层拔升!
“啊——”
乍然间,
一只干枯如柴,遍布褶皱的黑黄手臂从气泡里升起,
那只黑黄手掌的中央,浮现一个五六十岁的圆脸老者面孔,‘他’朝着李岳山怒声喝骂:“不肖弟子,不肖弟子!
竟把师父也来油炸!
你炸了你师娘,
炸了你师弟,
炸了和你青梅竹马的师妹——现在,终于要冲你师父下手了吗?!”
李岳山脸色连变,
那圆脸老者嘴里吐出来的话,
彷佛勾起了他诸多回忆,
他的眼睛竟有些泛红,
手掌一提锅铲:“是师父你叫我炸了你啊!
师父,
这些你都忘了吗?!”
砰砰砰!
被苏午重铸过,隐隐有密藏域力量加持的铁铲,重击在那枯黄手掌中心的圆脸老者面上,将那张脸孔砸得凹陷进掌纹里!
同时,
胖老者向周围连声大吼:“火不够啊,乡亲们,火不够!”
随着他嘶吼出声,
苏午才发现,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无人出声。
村民们的双臂互相绞缠在一起,围着空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叠成了数个同心圆,他们神色痛苦——彷佛正在承受着烈火灼身般的剧痛!
而伴着胖老者的呼喊,
这些本就已在烈火灼烧中十分痛苦,浑身汗如雨下,脸色通红的老少乡亲们,
竟都厉声大吼起来:“火!火!火!”
“风!风!风!”
“火!火!火!”
“风!风!风!”
呼——
有炽热之风从四面八方灌注而来,
涌入灶眼之中。
柴锅里的滚油完全化作了不断破碎、裂解的气泡,
难以想象,
其中温度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
那条从气泡里伸出的手臂,被李岳山几铲子拍了下去——但油面上破碎的气泡里,忽然浮现一张张破碎的中年面孔,
那些中年人的面孔随着气泡破碎而破碎,
随着气泡破碎而聚集成一张完整的人面,
面孔儒雅谦和,
‘他’一双眼睛里遍是哀求,
望着李岳山:“师兄,真要如此吗?
今日你油炸了我,
你我将永诀!
师兄,
你想好了吗?!”
“你也说的——关押诡的最好材料,其实就是活人肉身!
师弟,那一次——那一次是师兄对不住你,让你做了一回材料,
当时你也说了的,
你不怨师兄!
师兄总会追上你的——黄泉路上等着我!”李岳山看到柴锅里翻腾的面孔,他的意识已介乎清醒与幻觉之间,但仍凭着本能,把锅铲一瞬插入油层下,
勐烈搅动!
哗——
所有破碎的面孔都被绞成气泡,
化为虚无!
但师父的状态并未因此好转,
苏午怀疑,
油锅里那只‘谭家村厉诡’仍未放弃抵抗,仍有将人拉扯入过往记忆的能力!
若是其他厉诡,
师父未必不能将之油炸。
可谭家村这只厉诡的能力,似乎对师父天然有一种克制!
瘦削少年眉头拧紧。
四周的村民已经有人支撑不住,
如非双臂被同伴绞缠着,
此时已经力竭倒地!
哗!
这时候,
李岳山勐然拔出了锅铲,
转头冲苏午笑了笑:“徒儿,我没事儿,你小瞧你师父了,哈哈——”
他话音还未落地,
人群外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完了!”
一个老者从人群的间隙里爬出来,
满脸凄惶地看向李岳山这边——苏午认得这个老者,这是青石碾子村的里长,当初那个送了哑女与狗剩过来的里长!
“狗娃他婆娘,
他婆娘昨晚上吊死了!”
死了一个人?
会有什么影响?
苏午莫名想起那张已经被填入灶眼烧尽的手印名帖。
“你怎么不早说?!”
李岳山神色悚然!
他话音刚落,
油锅里就传出一个幽幽女声:“师兄,我不怨你的,我从来没有怨过你的。
我们灶班子,
不都早晚要面临这一天么?
炸了那么多诡,
被炸一回也是应有之理。
师兄,
送我走吧……”
伴着油锅里那个女声娓娓道来,
李岳山眼中泪水滚落!
他颤抖着手,
要把锅铲再度插入油锅搅动——而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对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做过一次,
再做一次,
尤然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啪!
这时候,
他旁边的瘦削少年从他手中接走了早已抓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