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乃兮
人人皆是虚妄。
人脸看不清,物件反而清晰。姜晏乔拿起了竹哨。
被称为乌拉藏的竹哨,是边疆人会用的哨。它并不纤细,大致拇指粗细,用油镀层,少了竹间缝隙,也让声音能传递更远一些。
它捆着一圈圈麻绳怕掉落,解开后可以直接挂身上。
她听说过,只是没见过。
京城里武将很少用它。毕竟京城就那么点大小。在城中吹一下,大多人只觉得声音就在附近,根本找不到吹的人。
中毒哪里来得及吹哨。只是她还是收下了。
她简单梳洗过后,穿着宽松的衣袍和软甲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竹哨。太过违和。
知潼看公主睡觉都穿软甲,哭笑不得:“殿下,您这软甲又重又硌得慌,要怎么睡?”
外头一声响动,姜晏乔抬了眼皮:“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知潼领命去看,打开门,发现外头是一名太监搬运东西路过,不小心摔落了箱子。箱子里喜庆的各种摆饰散落一地。
太监今日经历过多,面上惶恐,一边捡一边认罪:“奴有罪,扰了殿下休息。”
知潼没说什么,只是皱眉摆手。她回到卧室,与公主交代:“殿下,是有太监打翻了物件。”
姜晏乔低头:“嗯。”
知潼见公主又是穿了软甲,又是把剑放在手边床上。手上到现在都放不下竹哨,像惊弓之鸟。
她低声询问:“殿下,可要让季将军现在就来值守卧室门口?他还在处理驸马的事。”
知潼很难在这事上劝说些什么。于公于私,她都站在公主这一侧,哪里真说原谅驸马?她都恨不得亲手去折磨那驸马。
姜晏乔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将竹哨放到唇边,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
“嘘啾——”
哨声清透尖锐,如同尖鸣的鸟,没有半点曲乐可言。姜晏乔第一次尝试,再放下时,耳边似隐隐约约还有哨声。
她呆愣愣低头再看竹哨,怀疑这玩意没能叫来人,能让她先聋了。
一阵急促脚步,门被“乒”一声大力推开,季将军正要踏足屋内,就遥遥见着床上呆坐着的公主。他冷漠站停在门口。
姜晏乔抬起头,发现人来得那么快,不由笑了声:“将军真快。”
季将军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姜晏乔将竹哨的麻绳解开,挂在自己脖子上。本该穿金戴银佩玉的地方,如今是再粗糙普通不过的竹哨。
“将军。”姜晏乔问季靖云,“驸马那儿处理得如何?可有问出什么下毒的事?又或者,他们还有没有同谋?”
季靖云言简意赅:“没有。”
季将军话是真的少。
姜晏乔问季将军:“那他们说什么了?”
季靖云沉默。他无法随意拷打驸马,选择从吴二小处下手。吴二小说了很多关于他妹妹的事,更多是恶毒咒骂。
驸马在旁看着吴二小的惨状,也交代了一些事,并恨上了整个皇室以及听命的他。但既没有说出和下毒有关的事,也没说出有什么同谋。
以他的认知,驸马和吴二小并非勇士,并没至死无畏的傲骨,恐惧下也无多少演技,想来对下毒一事一无所知。
他开口:“没有。”
姜晏乔什么都没问道:“没有?一言不发?”
季靖云多说了几个字:“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等于没说话。
姜晏乔又笑了声。
能让谢南川出言不逊,想来季将军的手段不算太仁慈。季将军对什么都淡然,对她的死怕是也能冷静应对。战场上,战士们死状比她千奇百怪多得多。
季靖云慢慢开口:“殿下无事。”
姜晏乔点头。
季靖云伸手,将门直接关上。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公主是随意找的由头吹哨,一点都不想看公主糟心的样。
门怎么打开怎么关上,又是“乒”一声。
姜晏乔被声音弄得一颤,随即咯咯笑靠在床边。她想起有一次和将军为了一个帘子的斗智斗勇。笑累了,她又拿起哨子放到唇边。
这回是带着笑,于是吹响时带上了气音,一半的声音外泄,一半努力发出“呼嘘——”。
门再次“乒”打开。
季靖云站在门口,脸色不愉,但还是出现了。他耐下心:“殿下何事?”
姜晏乔挪直身子:“将军能听到多远的哨子声?”
季靖云:“整个公主府无碍。”
姜晏乔笑叹:“季将军要是回家去,岂不是这竹哨就无用了。”
将军府和公主府相隔不算远,纵马不过片刻。只是哨声确实听不到。
季靖云没有神情变化,用关门的“乒”声,回应公主。
这回姜晏乔没有被响动吓到,又笑倒下。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笑成这样。
她咯咯笑着,笑得腹上发疼。
知潼站在一边,脸上无奈。季将军能到现下不发火,实在是气度大。换成另一个武将,恐已当场骂出声。
姜晏乔笑得泪水溢出。
她无所谓用刚换上的衣服擦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