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俞晚已经上大学了,在家住的时间不多,和这些街坊邻居也就都不太熟,最多就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一片原先是县里钢厂的家属楼,虽然早十年就允许自由买卖了,但住的大部分还是老熟人,邻里间发生些什么,第二天整片楼区都能知道。
当初俞家搬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堂弟上学,她伯娘也是个会来事的能人,很快就融入了街坊内,尤其和对门王婶子最熟。
俞晚上大二那年,寒假回家过年,正巧王婶的侄子来给她送年货,一眼瞧中了她,得知她还是个大学生后,就越发热情起来。
王婶自然觉得自家侄子是千好万好,从没想过主动上门提亲还会失败的——但偏偏就被俞晚毫不留情地回绝了,然后毫无意外地,第二天这件事传遍了整片家属楼。
自那以后,她丢了面子,看俞晚千般万般不顺眼,得知她对象竟然是那个“声名远扬”的游略时,倒像是出了口气般,背后不知和多少人笑话过这姑娘没眼光,自甘堕落。
她这点子鄙夷和怨恨,俞晚心里很有数。
但雩县是个小地方,她今天要是翻了脸怼回去,明天就能被家属院所有老太太们指着背脊骂没教养,连带着伯伯伯娘也要被说嘴,俞晚就干脆当做没听出对方话中深意,爬到三楼后,从兜里掏出钥匙,语气还是那样,带几分疏离和礼貌:“婶子,我到家了。”
“哎,那你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王婶看着姑娘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抱着孙子撇了撇嘴。
要她说,她就最瞧不上俞晚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明明心里恨得要命,脸上还要装出好人样,小小年纪就如此虚伪有心计,幸亏当初她家侄子跟她没成,不然铁定闹得家宅不宁。
比起来,俞家亲生女儿俞早就讨喜多了,那姑娘爽利、勤快,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就叫俞晚红眼去吧!
“走,孙孙,我们回家,奶奶给你蒸蛋羹啊。”
……
俞晚打开门,果然看见里面坐了热热闹闹一屋子人。
原来用于吃饭的小方桌收了起来,正前方坐着个没见过的陌生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国字脸,头发留得中长,一眼瞧去就很有海城的做派,想来就是王婶说的那个“姐夫”了。
至于她姐俞早,正坐在小板凳上削梨,削完一个给堂弟,打算削第二个的时候,才抬头看见了俞晚,惊喜道:“小晚?你怎么突然这时候回来了?”
“姐。”俞晚喊了一声,朝她笑笑:“学校没课,正好有点事想回来跟你们说说。这位就是姐夫吧?姐夫好。”
“你好你好。”国字脸男人立刻站起来,满身的和气,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来:“你是俞晚对吧,我叫陈令申,你姐应该跟你说过我?之前办酒席办得仓促,正值你考试,就没能请你去海城喝喜酒,来,这是补给妹妹的红包,拿着拿着。”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红包也是厚厚一个,俞晚又瞄了眼门口放着的那几袋补品和酒,确实如王婶所说,阔绰得很。
“我好像听见晚晚回来了是不是?”
厨房里传来一道熟悉的中年女声,俞伯娘端着果盘喜气洋洋地迎出来:“哎呀,你之前不是说忙着找房子,要下个月才能回来的?”
“房子我让游略先找着了,想趁着天气还凉快,回来拿点东西。”
“那真是赶巧了,你姐姐姐夫也正好今天回来呢,快来吃梨,专门从海城带回来的,你尝尝甜不甜。”
“甜。”
俞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堂弟俞翔已经率先开口,一边啃梨一边竖起个大拇指:“嘿嘿,非常甜!二姐,你吃不吃?我给你削一个。”
“别了,我现在正撑着呢,吃不下。”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讲,好像嫌弃人家特意带回来的梨似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吃了晚饭回来的。”
“没事没事,我们带了很多回来,要是吃着好,往后再寄就是了。”
正说着,陈令申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了俞晚手上,语气惊讶:“这是?”
照理说,从方才的行事来看,他并不是个莽撞的人。但或许是这手表的样式实在太让他诧异,陈令申忍不住就问出了口:“这是海牌的收藏表吧!你怎么会有这个?”
俞晚下意识缩了缩手,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却没看他,而是朝着旁边满脸不解的大伯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游略放在我这里的。”
“哦……游略啊。”
俞大伯慢了两拍,向女婿介绍:“游略就是她对象,以前家里倒也发达过。怎么,这块表哪里不妥当?”
俞伯娘忍不住就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实在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以前倒也发达过”?还“哪里不妥当”,一句话里满是得罪人的用词。
好在俞晚早就习惯了她大伯的嘴拙,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表如果是真货,那就值钱了。”
陈令申笑着解释:“古董表,又是海牌的收藏款,稀罕得很,很多人想收,拿着钱去都收不着的。”
“那能值多少钱?”
“反正六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