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世故的话,在工地上肯定天天受气。
在洪五湖的催促下,服务员很快端上来四个菜。
“来,我先提一杯哈!”
洪四海端着酒杯站起来,表情罕见地严肃了几分。
“首先恭喜兄弟们二建顺利上岸,你们去年辛苦了,白天在工地上忙工作,晚上还要回去挑灯抄卷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能坚持下来着实不容易,恭喜你们!”
小包工头、班组长们立马嚷嚷着不辛苦。
说不辛苦是假的,一个个大老粗,做梦都没有想到人到中年还要参加考试,而且遇到的还是地狱级难度,从写好自己的名字开始……
这里边有几个晚上睡觉手里还拿着笔的,第二天醒来,发现被子上、衣服上、他腿上都是各种各样看不懂的字。
比如说钢筋班组长赵二虎,这厮后来都魔障了,白天盯着工人绑钢筋的时候,拿个钢筋钩子在模板上划拉。
老洪这一番煽情的话语,惹得几个大老爷们眼角有种湿润的感觉。
麻蛋的,跟亲身经历了一场高考差不多。
包间里,有两个人心情很糟糕。
一个是沈烨,一个是贺振扬。
贺振扬是“四海劳务”的木工班组长,现在手底下带着百十人木工,也算混成小包工头了。
他和沈烨一样,都没有通过今年的二建考试,而且都是建筑实务不及格。
沈烨差1分,贺振扬纯粹没写完卷子,差20分。
可谓场中的难兄难弟了。
第二口酒的时候,老洪又站起来,说:“来来来,这杯必须得感谢张老师,没有张老师给咱们创造的有利条件,咱们这帮大老粗想要拿个二建证,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老大说的对!”
“张老师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喂喂,你怎么抢我台词啊,你说了,我说啥!”
张毅笑着起身压压手说:“谢谢各位,都坐下都坐下喝。”
老洪说:“对,张老师发话了,都坐下喝,站着喝的不算数哈!”
说话的功夫,服务员陆续上菜。
半小时后,两杯白酒在洪氏兄弟的带动下喝光了。
王家欣起身满酒的时候,赵万年也端起茶壶挨个倒茶,总算找到了个合适的差事,否则赵子坐着混身难受。
一屋子的项目经理、包工头,赵子也是有些压力的。
第三杯酒是另外一桌的赵二虎带的。
三杯酒过后,众人开始串场子敬酒了。
洪四海先给张毅敬酒。
“兄弟啥都不说了,喝酒吧,哈哈,哥哥今天太开心了。”
老洪喝完酒后继续说:“不知道你还记得不,一年前的今天,那天早上打完灰了,你还在堵管的地方躺着睡觉,那家伙造的,浑身都是灰,你躺在那个保温板上睡觉,真怕你冻感冒。”
桌上的人目光瞬间集中到洪四海身上,毕竟沈烨、赵万年对张毅的过去还是比较陌生的。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咱们还被小卖部的老板娘堵住要钱呢,那时候你就问我,如果你有二建的资源,我有没有兴趣?哈哈!”
“你们知道吗?我那时候认为张兄弟把脑子冻傻了,还认为这小子借这个理由忽悠我借钱呢!”
张毅闻言哑然失笑,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这样。
“然后一直到了5月二建考完了,小马哥跑来送钱的时候,好家伙,我才相信张兄弟真能搞到押题卷。”
后来的事情,沈烨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不过从洪四海嘴里说出来,好像又是另外一个味道。
众人不由听得津津有味。
张毅被他说的颇为感慨,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2006年3月5日,星期日,二月初六。
不知不觉,重生整整一年了啊!
跟老洪喝完酒后,刚刀了两口菜,洪五湖端着酒杯刚要给张毅敬酒呢,就被贺振扬插队。
“老五,你等会的,我先跟张老师喝一杯。”贺振扬端着酒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张毅身边。
“张老师,我后悔啊,早知道上书法班这么难受,说什么我在考场上也使劲多写几个关键词了!”
贺振扬哭着一张老脸,伸出满是老茧的手说:“伙计们,你们谁懂啊,我这双天天敲钉子嘎木头的手,竟然要攥着笔,跟一帮毛孩子坐在书法班里练字。”
“每次我骑着电瓶车去书法班的时候,人家家长就问我:你家孩子上几年级了,在哪个学校上啊……”
“我特么……我特么臊的啊,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
听着贺振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包间里传来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