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欠债(1 / 2)

2005年3月。

泉水市初春的天气有些寒冷,红彤彤的太阳慢慢升起,却没有驱散一丝寒意。

随着最后一辆混凝土罐车驶离工地,经历了一夜的磕磕绊绊,7号楼四层楼板的混凝土终于浇筑完毕。

打灰(混凝土浇筑)的工人们带着一身疲惫陆续下楼。

包工头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直到确定楼板上所有混凝土表面都覆盖了薄膜、毛毡等保温措施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点上一根烟缓缓来到楼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工具没有。

工具没有看到,却看到一个身披军大衣的年轻人正全身蜷曲着,躺在一块保温板上睡觉。

年轻人脸上写满疲惫,眉角和右侧的脸颊上沾有不少灰渍,身上的军大衣也满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灰浆硬块,头戴的红色安全帽还有一块凹陷,那双旅游鞋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包工头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跨过一道道钢管,避让着脚下的钉子,来到年轻人身前轻声呼唤道:“喂,小张,快醒醒,打完灰了,回宿舍睡觉去吧。”

打灰?

在工地盯着浇筑混凝土那玩意?

自从老东家完蛋拿到赔偿后,张毅早就不在建筑圈里混了。

转行做建筑职业证书的直播培训两年半,月收入比在工地干一年挣得都多。

你让老子跟你打灰?脑子进水了吧!

张毅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抬起头眯溜着眼看了看包工头。

老头你谁来着?看着有点眼熟。

张毅皱起眉头,他想到一個人,但又不是很确定,于是试探道:“老洪?”

“你小子这是睡蒙了吧,连我洪四海都不认识了!”洪四海龇着满口大黄牙,呼吸间喷出一股混合着烟味的口气,看样子格外不爽。

还真是你!

在张毅的记忆中,05年年底洪四海爬到楼顶讨要农民工工资时发生了意外,坠楼身亡。

果然是起猛了,一个过世十几年的人喊自己打灰,一定是在做梦,不行,我再睡会儿,睡醒了还得检查新招来的客服妹子业务有没有进步。

张毅闭眼就睡。

“嘿,我说你小子咋不听劝呢,外面冷,再睡下去非冻坏不可!”洪四海急的直接上手提溜张毅,“抓紧起来。”

张毅被拽的坐起,浑身炸毛般瞪着洪四海,刚想说什么,瞥见一个小灵通电话从怀里滚到地上。

这个小灵通……不是当年参加工作,大哥买了新手机后淘汰给他的吗?

张毅环顾四周,大脑深处某些沉睡的记忆缓缓被激活,同时心中有个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不会重生了吧?

他快速从地上捡起小灵通摁了一下键盘,就见橘黄色的小屏幕上赫然显示着“07:25,2005年3月5日,星期六”的字样。

果然!

张毅眉头一紧,整张脸瞬间垮成“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心底泛起千层苦水,一言难尽。

咋个就重生了呢?这种大事也不跟老子商量一下,好歹问问老子的意见啊!

好不容易从土木天坑里爬出来,工作室刚走上正轨,准备大展拳脚呢,结果也不吱一声,就把自己送到05年回炉再造!

玛德,好烦啊!

洪四海看到张毅忽然开始颤抖,不由担心道:“小张,你没事吧……”

话没说完,老洪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下,看到张毅冲他摇摇头,这才接通电话。

“喂,刘工啊,刚打完灰,放心吧,保温措施都做好了,对,这次没有剩下灰,真的一车没剩,小张全程盯着呢,啊,他小灵通可能欠费了,要不等会我见到他,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哦不用回了是吧,那行,好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洪四海嘿嘿笑着说:“你那个便宜师父打来的,问昨晚打灰的情况,主要问有没有剩灰,看来上次剩下一车灰给他留下阴影了。”

张毅皱了下眉头,他想起来了,当年毕业入职了一家建筑公司,规模不大,却喜欢学大企业搞什么企业文化,其中有一条是新人报到后,公司会安排一个老员工带新人快速成长,如果徒弟表现出色,师父还能获得一部分奖金。

刘强就是张毅那时候的“师父”,大多数时候,他会摆出“师父”的架子,指使张毅干这干那,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拿张毅出气,还经常敲打张毅买烟买酒孝敬。

张毅曾经算过一笔账,他每月孝敬刘强的烟酒钱就有三百多块,要知道他那时候月薪只有一千块,工地拖欠工资是常事,他都是在工地外的小卖部赊账,就这,刘强也没正经教过他东西。

就说前几天打灰,多要了一车混凝土灰,被生产经理王剑发现后,狠狠骂了张毅一顿,然后又叼刘强,问他这个师父咋教的徒弟,如果下次还剩灰,连他一块罚。

为了这事,刘强不止一次跟别人吐槽,说他倒八辈子血霉收了张毅这个徒弟,别人收徒弟都是吃香喝辣,他却要跟着受罚。

往事如潮水般涌起,在张毅的脑海中不断翻腾,有些难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洪四海本来还想逗张毅两句,见他这幅样子,也只能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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