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袁疏的那个“亲传弟子”……他的生平就更加引人生疑了。
袁疏离世时燕眠初已经闭关了,这个弟子他是闻所未闻,据说是与袁疏同宗的某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具体名姓已不可考,总之阵法界一直都称呼他为“小袁阵师”。
能仿出这个级别的阵法想必也是个极有天赋的人物,谁能想到竟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能留下,几千年后人们对他的称呼仍与他的师父有关,听起来像是一直活在袁疏的影子之中……
燕眠初感慨。
这位小袁阵师是在袁疏死后横空出世的,起初他说自己是袁疏的徒弟还没几个人信——袁大师活着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呢?直到他拿出了不少袁疏生前常用的物品信物、甚至说了许多只有袁疏才知道的事情,人们这才慢慢承认了他。
至于他是怎么获得其他人的信任、怎么应下了云华仙宗的邀请在刚刚建立的仙宗中布置了阵法……这些就真的时隔太久无从考证了。
几个长老之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仙宗阵法峰的峰主皱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而后长长叹了口气:“修真界动荡了这么多年,这位小袁阵师留下的阵法数量并不是很多,我们仙宗的这个是他仅剩的几个阵法成品之一了……便是想探查也无从下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敢问……老祖宗知道昔日袁疏大师布下的那个原版四象定阳阵……在哪里吗?”
燕眠初眸色清浅淡淡看他。
老头也知道自己不该问这问题——魔气虽然彻底被阵法封印了,但仍有不少修者担心其会卷土重来,届时修真界可不会再出现一个燕徊来净化灾厄……于是当时一群修者合计了半天,共同销毁了所有关于原版大阵的位置信息。
这么多年来修真界一直都在猜测推算大阵所在,尤其是这些阵修,只是都毫无音讯就是了。
上古大阵玄妙无比,就像不少剑修只是遥遥看了一眼燕眠初的剑域就小有突破一般,这些阵法师如果真的能有幸窥得原版的四象定阳阵……哪怕只是从中领悟到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是极大的机缘了。
一时间燕眠初还真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是想针对原版阵法进行参考,还是想借机去寻求这个失散了多年的阵法传承。
“老祖宗我……我只是想找到原版阵法与仙宗中的这个进行对比,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暗纹的踪迹罢了……”。
他急急忙忙解释起来。
燕眠初收回视线凝望着面前的杯子,明明室内静谧无风,杯中舒展开来的茶叶却自顾自地上下浮动着。
其实当年的那些修者是真的多虑了,燕徊的剑意搅碎了所有魔气,只余下了一个无法被根除的魔气源泉。而源泉被四象定阳阵封印了五千余年,早就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即便是重新现世也不足为惧。
仿佛猛兽拔了牙毒蛇去了腺,留下的只有几分虚有其表的唬人外形。
燕眠初飞速调取着这具身体的记忆画面。
像是在操控什么全息游戏一般,燕徊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一样,燕眠初“看”着自己一剑劈开了缠绕的魔气直取灰褐色的魔气核心,银白色的燕鸟成群结队地涌上前方将那块毫不起眼的石头包裹。
眼看着霜寒已经一寸一寸将那块石头覆盖魔气源泉即将被剑意毁灭——记忆中的燕徊却蓦地收回了手中的剑。
那样浩瀚磅礴的剑意已经施展出去了,想再收回便格外困难,燕眠初看着记忆里的自己硬生生地被那股可怕剑意反噬,纯白的衣衫当即就被大片猩红染透。
这好像是燕徊第一次受到这样可怕的伤。
记忆中的燕徊抬手挥散了身边盘旋的灵鸟,孤身一人走到了魔气源泉的前方,燕眠初看着那个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男人皱眉伫立了许久,最终毫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唇瓣的鲜血,扬手将那块魔气源石给收了起来。
可他明明有那个能力、他抬手之间就可以将那块石头毁灭啊。
燕眠初终于好奇了起来。
——是什么让燕徊临时更改了决定,让他不惜被自己的剑意反噬也要将那块石头留下来呢?
是什么让他明明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魔气、却还要装作不能让整个修真界集合力量以四象定阳阵将其封印呢?
燕眠初试图用自己的视角去思考,如果同样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选择临时放弃呢?
他久久不语,下面的几个老头倒是先开始急了:“老、老祖宗我们就是随口一提,还请您莫要当真……”。
“是啊老祖宗,不过是暂时遇到僵局时的随口一问罢了……”。
几个老头吓的连胡子都在颤抖。
余昭里知道这种场合和他没什么关系,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要退出门外在外等候的,这也算得上是仙宗机密了,不过现在因为燕徊的关系他却破例得到了在这里旁观的资格。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上不显却将所有的谈话都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查探大阵事关重大,毕元洲倒没把这个苦差事丢在他的身上,这种时候他只要乖乖巧巧装作自己是个透明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