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穿漂亮点?
如果这两个词语连接的是这幅情景,戴妮娜想,她一定从一开始就要想尽办法拖延着不去。
谁能想到,宋济之指的晚餐是在宋家举办的聚会。
这样与母亲面对面,戴妮娜一时不知道,为此应当感到难堪的那一方究竟是谁。
接近深冬的天气,哪怕是厚重的银狐皮草也无法抵挡从裙摆下透进的冷空气。偏偏地点还是在室外的人工草坪,宋济之诚心摆她一道,偏要亲自挑选出衣柜里最漏风的那一条连衣裙让她穿上。
礼裙是香槟色的贴身长裙,包裹住她玲珑浮凸的身体,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串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是宋济之出差时买回来的,他自镜前给她扣上塔扣,钻石被做成水滴的形状,用很细很细的白金链串连在一起,最大的那颗钻石落在她胸前的沟壑里,煽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宋济之如此满意的看着她,像是对待一件摆放在最明显处招摇主人品味的商品,仿佛期待着每个到来的客人都驻足欣赏,宣告他的所有权。
她挽着他手走进宴会场。
被重金聘请而来的西班牙美声乐队,正在小提琴,钢琴和萨克斯乐管的交相辉映之下,用沙哑浑厚的声音唱着某一首古老的情歌,仿佛顷刻间置于下过雨后的安达卢西亚街道,你甚至可以嗅到从海岸上裹挟而来的海风温热湿润的气息。
晚香玉和铃兰花醒目的像是穿白裙的精灵,在夜里悄悄绽放,释放芳香。
一切美好静谧的事物仿佛就等着她的到来打破其宁静。
但事实上她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也许更糟糕,比起你能带给别人震惊的这种想法,被所有人视若无物才是最伤害人的。
宋济之根本没费力把她介绍给任何人,除了母亲的瞳孔有过略微放大之外,就连那个有过一面之缘,母亲让她叫宋叔叔的男人,宋济之的大哥,眼神落到她身上的一秒之后就移开了视线。
戴妮娜想,也许她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种想法一时间又令她愤怒,她以为自己的做了天大的决定,她以为自己为此付出的所有的宝贵的一切,在他人眼里,其实是一文不值。
她只是宋济之带来的一个缀满珠宝的虚荣女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她松开宋济之的手。
“我饿了,想找些吃的。”
他并未阻拦。只是贴在她耳边,用两个人都听到的声音嘱咐她,
“早点回来。”
戴妮娜离开他便径直往餐桌方向走去。
高跟鞋的细跟硌的她脚疼,她强忍疼痛装了一餐盘食物,索性脱掉高跟鞋踢到一边,光着脚拿着餐叉对着面前的食物大快朵颐。
那种害怕被人发现的羞耻之心因为他人的无视而消失的无影无终。她专挑龙虾和牛肉,有氧运动过后的她总是胃口大开。
王一贤在这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拍她肩膀,戴妮娜将视线从盘里的牛排龙虾移到了那张和自己一如复制粘贴的面孔上。
她的母亲。
她注意到王一贤已经隆起的小腹,她肚子里的那个胚胎已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戴妮娜适时移开了眼。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就是为了腹中的这个孩子,母亲选择了在关键时刻将她牺牲。
王一贤说,“真的是你,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
戴妮娜有些艰难的开口叫她,“妈。”
王一贤说,“你叫我妈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妮娜,你不该让宋济之带你来这里。”
她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客气。
“你是让为母难做人。”
如果说戴妮娜在心里对母亲还有眷恋,王一贤的所作所为就是摧毁她依恋。母亲数十年如一日,只爱自己。戴妮娜后悔自己没有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记忆又回到了在剧院的某个午后,母亲买来甜筒与饼干,守在座位上看着她一口口舔着冰淇凌上的脆皮,她的眼神怜爱而专注,眼里是愉悦的欣赏与不自觉流露出的为她骄傲的神情,看着她咬着饼干,看着她舔着冰淇淋。
她伸出指腹去擦拭她嘴边的食物残渣,她闻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的化妆品与女士香水的味道,那么令人安心。
想起幼年时她钻入母亲的怀抱,想起她的拥抱与吻,想起她对她说,“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当然爱你。”
而现在,母亲却对她说,
“还是这一切出自你本意,妮娜,你存心让我难堪。”
戴妮娜摊手,她环顾四周,无奈道,
“我进来不过半个钟头,唯一一个与我搭话而不是用眼皮看我的人只有你,妈妈,你说我诚心给你找不快,那也要看我有没有那个博得关注的本事。”
“况且你把我作为交换和宋济之做交易的事,我还没有找你要个说法。”
王一贤怨怼,“别说得你多么无辜,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每周包下餐厅带你吃饭,给你送名表钻石,周末带你去打球看电影在半岛楼下喝昂贵下午茶。”
“你已经通过宋济之得到诸多好处,现在一抹嘴,都想怪到我头上。你完全可以不顾我死活,为什么你要接受她条件,戴妮娜,你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