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猜测猛然窜入脑中,莫声谷脑袋一懵,心头涌上股莫名情绪。他暗自开解自己,他误会了她,是他的错。然而这男婚女嫁,本是常事,与他又有何关。哪轮得上他发表意见。
莫声谷唇瓣微动,垂下眼眸。此刻,她的眼里包着一汪泪凝望于他,雪白的小脸仿若桃枝含露,素极艳极,却也可怜至极。
视线一对上,他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方思阮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手下肌肤光滑充满弹性,是习武之人经过长时间锻炼才能练就的,她感受到掌心下心跳跃动渐快,不由地想,此刻他已然将他的命脉暴露在她手里,但凡她有心怀不轨之意,他已然死上好多次了。
他运气好,得亏遇上的是自己,否则就不只是被骗上一骗那么简单了。
想起莫声谷刚才那副唉声叹气、一筹莫展的模样,方思阮心中暗笑,忍不住浮于面上,但又怕被发现戳穿,于是只能咬唇强忍着。
落在莫声谷眼里却是她在强迫着自己克制泪意,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幽幽相望半晌,一阵短暂的沉默,只余怦怦的心跳声。
“我......”
“你......”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开口,又同时止住。
莫声谷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先说吧。”
手下的心跳得更快了一些,方思阮眨了眨羽睫,好似终于意识到了不妥之处,羞怯垂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视线下落,不经意间落在了自己的手及手心下的皮肤。
那一处肌肤的颜色与她细白的手背泾渭分明。
手被火燎似的猛然缩回,她像是刚发现,极快地暼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不住地轻颤,悬于睫毛上的泪珠欲落不落。
莫声谷一怔,脑海里一声轰鸣,后知后觉自己由于上药的原因一直赤着上身,一阵热气从脖颈上腾然而起,穿至全身。身体僵硬着,手足无措。
江湖儿女本该不拘小节。
只是赤着上半身而已,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受伤,她好心收留他,为他疗伤。
仅此而已。
但即便一次次在心中自我辩驳,他却仍旧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方思阮侧过身子,擦了擦眼睫上残留的泪水。她第一次发觉自己还颇具流泪的天赋,说哭就哭了,还是如此的真切,连她自己都要分不清。
她转回身,听见莫声谷犹豫道:“我……我身上的衣服……”
方思阮回道:“我为你上药时为你脱了。那衣服上都是血污,腹前又破了个大口,我就把它给丢了。”
她很快收敛起那份羞意。更何况,她本不该害羞,先前包扎伤口都是由她来处理的。
莫声谷一惊:“那我现在?”他总不好一直在她面前袒胸露怀吧。
方思阮道:“你别急,先坐下,你的腿还没有好透,需要静养。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衣物。”
说完,她想像先前那样搀扶着他坐下。但莫声谷这次反应迅速,看到她身侧的手一动,他便撑着榻沿,一瘸一拐地坐了下去,舒了口气。
方思阮悄然一笑,走至衣柜前,打开,取出了一套雪白色里衣和青色外衫,走过来递给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估量着买的,也不知你合不合适。”
莫声谷身形高大,是几个师兄弟当中个子最高的,约莫要比方思阮高上一个头,需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莫声谷哑然失言。她处处为他考虑周到,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带着些许奇异的心情接过衣衫,布料质地柔软似云,沾染着与她身上相同的熏香。
他转过身,换上,身体与柔软的衣物相触,衣物上仿佛还带着她的温度。
这时,方思阮在他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穿的青色衣衫。”
莫声谷惊讶回眸。她自知失言,咬唇,脸上显露出难堪的神色。一种被窥破内心隐秘之事的难堪。
他心头一跳,日影斑驳跃动,投在她的脸上,明暗不清,他忽觉时光煎熬漫长了起来,心底第一次产生一种惧意。这种惧意不是对自身性命的担忧,而是对有什么将要突破界限的恐慌。
或许,他不该继续躲藏在这里。
莫声谷心底生出一丝焦灼之感。
方思阮好似看穿了他的内心,突然开口:“我今日出府,街上搜查的异常严格。你……”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说:“你身上的伤还未好透,就留在这里继续养伤吧。他们不会来搜这儿的。”
她看出他的犹豫,他的迟疑,却不容许他就此逃离。
他不是说她是妖女吗?
那她便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妖女。
终于,莫声谷犹豫再三,开了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阔真。”方思阮微微偏开头,露出半张莹白的侧脸,轻声道:“我叫阔真。”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让莫声谷蓦然回想起他们初遇时,她也像此刻这般。当时她身边还有一男子,那男子自称是她未婚夫。她要嫁的就是他吗?
“你为何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