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男人英挺的面容露出惊愕的神色,方思阮盯着他腰腹间不断渗血的伤口,蹙眉轻声道:“莫七侠?”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莫声谷用剑抵着地,勉力支撑住受伤的身体,深邃的轮廓愈发冷硬。他向来嫉恨如仇,痛恨极了这群作威作福的狗鞑子,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会去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即便她们也是蒙古人。
可眼前少女……
方思阮见他额头冷汗涔涔,站立吃力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扶他,却被他甩手一推。她此时内力全然恢复,这些日子里勤于练武,武功越发精益。一个受伤之人的轻轻一推,哪放在眼里。
回手一拢,再次稳稳扶住了他的手臂。
有武功之人与没有武功之人在受到外力时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方思阮内力深厚,遇到外力推搡时体内自然而然反弹出一股内力进行抵御。
莫声谷自然能感受得到。
“好哇!”他这一路遭暗算,不由多思,震怒道,“你不但隐瞒自己蒙古人的身份,还会武功。当日在在中岳神庙的那群贼和尚是不是你们设局。究竟是何阴谋?”
方思阮念及门派之谊,这才对他多加礼遇,但他这般恶声恶气,将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没有一副好态度。她又不是面团子,任人拿捏,松开手,一时有些气恼:“阴谋?我若有阴谋,你此刻早就被刚才门外那群侍卫抓走,哪容你在这恶言恶语!”
“你......”莫声谷气急,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硬撑了那么久,体力已是不支,眼睛一闭,身体往后倒去。
方思阮一惊,及时扶住他,仔细往他脸上望去,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滚滚,昏迷之中仍旧紧皱着双眉。她将莫声谷扶到榻上,把脉,又解了衣衫检查了一番。他除却小腹上的一处贯通伤之外,右腿骨折,内力也有所受损。
她身边无药,只能就着烈酒为他包扎。习武之人的身体比普通人要强健,这伤虽重,但不致命,只消好好修养,便可恢复。
包扎完毕,方思阮从柜中拖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就回到拔步床上休息去了。
……
翌日天明,哈总管又送来了一匹小马驹,通身如雪,神采奕奕,隽秀非凡,正是方思阮先前在汝阳王府喂过的那匹小马驹。
它似乎还认得她,打了个响鼻,就想朝她走过来,只可惜被马奴手里的缰绳拴住了去路。
方思阮有些欢喜,走上前去抚摸它的鬃毛。
哈总管见她露出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询问道:“城郊有处马场,姑娘可要去试试?”
她最近醉心于习武,终日将自己锁在房内,此刻被他一句话引起了兴致,小马驹又配合地舔了舔她的手,当下不再犹豫,兴致勃勃地从马奴手上接过缰绳,牵着它往府外走去。
哈总管给马奴示意个眼色,跟在了她的身后。
纵马驰骋,风急白裾飞。一个上午下来,方思阮直觉酣畅淋漓,午饭过后回到达鲁花赤府邸。
方思阮推门而入。
莫声谷已经清醒,正忍痛踉跄着要下榻,见到她进来,慌忙拿被子遮住自己□□的胸膛,手忙脚乱间腰间伤口一扯动,白色裹帘已经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站在远处尽收眼底觉得好笑,也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眼梢有艳光流过。他的伤口在腰间,昨晚她为他包扎时,早就全部看过。
莫声谷涨红了脸,好似被火燎过,脸上滚烫至极,极为羞恼:“你笑甚么?”
方思阮将买来的金疮药掷给他。她言简意赅,只吐出三个字:“金疮药。”
莫声谷长臂一展,凌空接过药瓶,看着手里的瓶子,神色警惕:“妖女,你究竟有何阴谋?我今天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便!”
哪有那么巧的事?在那中岳神庙遇见眼前蒙古少女,偏偏他逃避追捕又躲进了她的卧房。
方思阮闻言,神色倏然一变,脚钉在了原地。那两个久违的字落入耳中,恍若雷鸣,周遭的一切在此刻一一在眼前掠去,耳边有幻音喋喋不休。
“妖女!杀了那么多人哪里跑!”
“你跟你师父作恶多端,拿命来!”
“妖女!”
“妖女!”
无人愿听她解释。
她从未害过人。
不。
她确实杀过一人,
一个对她至关重要的人。
一团血雾扑面而来,笼罩住她的瞳孔,神识恍恍惚惚。曾几何时,她翻来覆去地想,当时的场景日日夜夜恍如噩梦般闪现在她眼前。师姐们误以为她因惨遭灭门之灾而受了刺激,抱着她安慰。
渐渐的,时间长了,痛苦似乎慢慢被磨灭了,这份记忆最后被她锁于心底一角。但此刻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爹爹今日就教你这第一课。”成昆含着笑将匕首递给她,轻拍她的后背,推着她往前踏了一步,冰冷无情地说道,“杀了她。”
匕首很大,她一只手几乎握不住。
她回望,近乎祈求地喊道:“爹爹!”
刀柄冰冷而坚硬,雕刻的纹络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