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回过头,望进一双潋滟的双眸里,他微微一怔,却听眼前少女开口对他说道,“我方才喂了俞三侠一颗化毒丸,勉勉强强能暂时抑制毒性。此刻他危在旦夕,救他性命要紧。”
他仿佛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凉水,冰冷刺骨,骤然恍过神,向俞岱岩急奔去。
俞岱岩平躺在车板上,脸色惨白,紧闭双眸,四肢软软垂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关节处鲜血不断涌出,渗透衣衫。
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张翠山执着判官笔的手臂不住地颤抖,忍不住垂泪,喃喃地喊着“三哥”,没有丝毫反应,担忧骑马颠簸,他随即抱起俞岱岩,顾不得其他,施展轻功向山上奔去。
只来得及留下了一句“失礼了,在下先行一步,改日定当亲自道谢!”,他的身影就极速消失在了官道上。
青骢马颇有灵性,识得回家的路,见主人走了,也哒哒地原路返回。
贝锦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张真人大寿却碰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丁敏君收回剑:“我们运气不好,偏叫我们撞上此等大事。”她皱起眉,略加思索了一番,如今俞岱岩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知能不能活得了,武当派上下肯定乱作一团。张真人这生辰定然过不好了,这寿礼晚两天送去又何妨?她们又何必现在去触这个霉头!
这样想着,丁敏君当下做出决定,就近找个客栈住个一晚再上武当去。贝锦仪性子柔顺,从不反驳师姐。纪晓芙不愿与丁敏君多起争执,更何况她考虑得的确有道理,当即也附和下来。
她们商量着,方思阮没有参与其中,而是默默地来到一棵大树旁,抚摸着枝干粗糙的纹理,树干中正间嵌着枚漆黑如墨的钢镖,镖身尽数没入其中,只露出梅花形状的尾部。
这是刚才那道士遗留下来的。
看这钢镖的深度,那个道士的内力十分浑厚。
而且……
他的招数也颇为眼熟……
方思阮思考着,暗暗运用内力袭向树干,卡嵌的钢镖瞬间弹了出来,掉落在地。在这短短时间内钢镖接触到的树干部分已经开始迅速腐败,发出一阵难闻的臭味。
镖上喂得有毒。
她不敢直接去触摸,掏出条丝帕,隔着层丝巾拾起这枚梅花小镖。
方思阮仔细端详:“师姐,你们看这镖。”
丁敏君等人纷纷围上来。
纪晓芙吃了一惊:“这好像是少林派的梅花镖!”
少林派?
方思阮脑中灵光一闪,霎时间豁然开朗。她不动声色地用丝帕包裹好这枚钢镖,塞入贴身佩戴的荷包中,提议:“明日我们上山时把这梅花镖交给武当派,说不准能让他们研究出点线索。”
纪晓芙忽然轻声道:“……也许是我看差了,并不是什么梅花镖。”
方思阮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附和她,是了,这暗器模样都大差不差的,很难分辨。
应交由武当派去辨认,不然倒好像是她们峨眉故意去挑拨武当和少林。
这条官道一路往前直通武当,沿途都是山林没有城镇,她们索性转过头往回走,回到十堰镇找了家客栈安置下。白天经历了一场打斗,众人都累了,吃过饭各自回了房间。
亥时中,一切归于沉寂,独留枝头莺声啼啼。
方思阮熄了灯,趁着夜色只身一人出了客栈,来到郊外的一座荒废已久的小庙。她白天两度路过这座小庙,却一直没有入内,此刻伸手推门。"咯吱"一声门板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倒下,尘土随着震动齐齐抖落,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呼吸声。方思阮扫视了四周,屋檐蛛网密布,她将目光集中在了殿中仅存的一座佛像上,赤色的金刚朝她怒目而视,右臂被蠹虫啃噬,掉落在青石砖上。
"小阮。"
佛像传出个低沉的男声,方思阮微微一愣,可佛像怎能口吐人言?她忽而意识到什么回过神来,紧接着自佛像后走出个灰袍人,走近了些,他的面容骤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成昆。
算起来他们已有十年未见面,这十年间只通过峨眉负责采买的弟子传信往来,方思阮咋一见他,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他的样貌不曾改变,只是衰老了些,可周身气质却与从前大相径庭。在她幼时,他待她是浮于表面的疼爱,时不时仍抑制不住,露出怨怼复杂的神色。但现在他的眉眼舒展,神色温和,一派平静从容。
"爹爹!"方思阮露出欢喜的神色,小跑着上前,到他身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咬了咬唇有些踌躇。
成昆微微一笑,搂住她,摸着她的发鬓满怀欣慰:"我家小阮都长那么高了。"
"来,让爹爹好好看看"见方思阮满脸的孺慕之情,他松开手,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如同天底下所有慈父一般,上下扫视着方思阮,感慨着叹息,"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方思阮眼睛都不眨地说着假话:"爹爹,我好想你。"
"我一听说灭绝派你下山了,就特意来寻你。"成昆呵呵一笑,明知故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方思阮有些羞怯:"爹爹,我在梅花镖扎到的那棵树上摸到了你做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