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只站在那里,便如同高山一般巍峨,哪怕萧磐张口想再驳上两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尽被堵在喉咙里。
在面前老者的布局下,沧峪关丢了。
这是事实。
萧磐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尽是这个老人腾空而起无可阻挡的身影,其手中那把吞吐着火焰、形如烈阳的大戟压得无数自诩骁勇的将士退而又退,最后溃不成军。
而他也只是将那杆名为掩日的大戟轻描淡写地插在了沧峪关最高处的城墙上,整座依山而建的巨关顷刻间便地动山摇,关内原本被自己布置好的重兵则是尽数瘫坐在地,甚至连一个敢抬头与之直视的都没有。
一人一戟,气势却盖过了父亲留下的一万重兵,仿若他才是脚下雄关的主人,而不是留守在此的萧磐。
这种气魄,饶是萧磐身为敌人,也不由得心驰神往。
父亲一直教诲他,世间大势流转,哪个敢言无敌,谁又能称不败,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但是铁龙城却偏偏给了他这种无可匹敌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自己原以为自己的父亲就是修行中的山中高峰,但从铁龙城提戟而来再到后者孤身站到了城墙的短短数息之间,他浑身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动弹不得。
也在那一刻开始,萧磐才如梦初醒般明悟修行至山巅是什么样的。
“铁将军,身为后辈,我想死个明白...”萧磐犹豫许久,好奇心战胜了羞耻与恐惧,缓缓开口询问道,“我不是没有想过燕军会突袭,但是除却葫芦口一线,便只剩下了重重巨山。”
“难道,是您率队翻过了这些山,才如此迅速的来到了沧峪关下吗?”
说到这里,铁龙城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后者满脸恳切,自己又布置完了一切刚好有空,便决定给这个识时务的小子解答一下疑惑。
毕竟萧磐他还有用处。
“老夫腿脚不好,翻山又劳苦,只好轰碎了。”铁龙城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除却葫芦口一线,疏勒城到这里应该是一马平川。”
换言之,山连山的景象再不复存在,取之而来的是骑兵最擅长作战的平原!
这种消耗自然是巨大的,更何况要屏蔽掉山体轰然崩塌的声音,即便他是摘星境强者也做不到从容破之,所以铁龙城现在手都止不住在发抖,只是他掩盖的很好。
而这个决定也不是他轻易就定了的,他考虑过,大燕骑兵多、步兵少是事实。
而疏勒城到沧峪关一线将会是未来几个月最重要的运兵线与补给线,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骑兵和粮草途经这里,群山难行,还是尽数削成平地好。
哪怕代价是他伤些元气也无妨。
自与巫湖一战后,踏入摘星境巅峰的他已经渐渐触摸到了武神境的门槛。
这才有了沧峪关力压万人的大气象。
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是光凭摘星境所做不到的。
可是这些落到萧磐耳朵里就不是这样了,铁龙城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若在说数十座横亘在沧峪关旁的山不是山,而是糖葫芦串,被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一口口吃下去一样。
“数十座山,您都...”
萧磐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他突然觉得自己输得不冤,换做自家老爹照样得低头。
“小子,你考虑过自己的人生么?”铁龙城淡淡道。
萧磐眸光一闪,心中暗自有些欣喜,他知道这话可不是白问的,刚刚也在疑惑为什么铁龙城不杀他。
既然铁龙城这么问了,说不定有活路。
“我的人生...”
他抿了抿嘴,目光中带着追忆之色。
“生在军伍之家,我三岁开始打熬身体,直到加冠后觉醒武魂,一日不曾停。”
“成年后,加入军伍,成为了父亲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所有艰难的问题我都自告奋勇去处理,所以升职也很快。”
“那你为什么而活?”铁龙城的目光似乎穿过了萧磐的身躯直达内心,“生在军伍,又苦练至今,你肯定不图名利也不图美色。”
“我身为凉人,自然为凉国而战。”
萧磐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之色,哪怕他被俘虏,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在他眼中,自己无疑是保境安民的英雄。
“那么凉国中的谁值得你卖命呢?”铁龙城继续不疾不徐地追问道。
“百姓,也只有百姓。身为军人,必须保家卫国,守土安民,这难道不是你的想法么?”萧磐反问道。
他心高气傲,从不与那些权贵和纨绔混在一起,这么多年,当那些人还在放浪形骸之际,自己却在边疆读着兵书。
他没有叫苦,因为军人没资格喊苦。
萧磐自认为是有资格说出这话的。
看着面前这个如火焰般燃烧着自己的年轻人,铁龙城笑了笑,看来也不枉自己的一番调查,萧磐的确是个突破口。
虽然年轻,不过已经初具军人的风采。
铁龙城转过身,从桌案上拿了数份资料,放到了萧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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