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这面馆当中,除了屋外一左一右两位门神之外,尚且还有一群獐头鼠目的狗腿随从,一个个恨不得把袖子撸到肩膀上前,露出两条不知道刺了什么乱七八糟唬人图案的黑毛胳膊正斜抱胸前,歪着脑袋岔着左腿不怀好意的盯着可怜的张氏夫妻。
张有福虽性格内敛不善言谈,但为人踏实肯干吃苦耐劳,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到了这饭点用餐高峰期,往来食客络绎不绝,几乎是他一人顶在这好似蒸笼般的后厨忙里往外,从早晨灶台生火动工,到晚上收拾厨房休息,这浑身上下衣服就没有干过,往往一轮饭点过去,整个人身体就好似虚脱了一般,双腿发软两眼发黑,几乎就要晕厥倒地!
但就是这样一个老牛般勤勤恳恳的中年汉子,在今日不知受了多大的冤屈,整个人扭过头梗着脖子,紧抿嘴唇双目发红。
再看那张夫人,为人机警人情练达,虽心疼自家男人受了委屈,可眼下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应付这找上门的祸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正低声解释着什么,力求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站在她面前的杜椁诲又怎会让其轻易如愿?
就看一个身高远超常人,生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汉子,正一脚踩在长凳上边,一手猛拍几下桌子,震得那桌面上的饭食汤水四溢。
整个人弓着身子骂骂咧咧唾沫飞溅,嘴角上的白沫子干涸了都顾不得擦去,扯着那粗壮沙哑的嗓门越骂腔调越高,似要把这食为天的房顶都给捅出个窟窿出来。
可骂着骂着话锋一转:我看你们他妈的,这个面馆是不想开了!
随即冷笑不止,终于图穷匕见:那干脆今天就帮你们砸了这堆烂摊子!
此话一出,张夫人心中瞬间洞悉,绕了大半天,原来同行眼热来使绊子了!
可这句话落在张有福耳中,却直接触其逆鳞!
自己幸得贵人相助,不惜千里迢迢远赴元州,平日里安分守己,逢人遇事更是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为了能在此地立足扎根,那远在冀州年迈不已的父亲,自己都做不到膝下尽孝,这其中的心酸不易,只有自己清楚。
更何况自己还有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砸了这食为天,你叫我张有福一家老小如何活的下去?
非是我不会服软,不懂变通,不会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而是我身后还有还有需要保护的人,我已经退无可退!
那好,既然你不让我活,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想通此中要害,张有福右手摸索着靠向后腰。
夫妻二人同床共枕多年,说句粗话,自家男人只要一撅屁股,张夫人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眼角余光瞥见张有福表情一变,从先前的悲屈转成决绝,当即心中暗道不妙,赶忙转过脸儿就要安抚自己男人,这一旦上了头,哪怕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犟牛脾气。
哪知落在杜椁诲眼里,却成了张夫人根本不尊重自己,当即咋咋呼呼道:“我给你训话呢,你给我放尊重点!”说着说着发起狠来:“我看你这个生意,是真不想做了!”
殊不知这话,越发加重张有福的杀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位平日里在街坊眼中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汉子,从后腰抽出一把成年人小臂长短,足有十指之宽,本是后厨切菜用的菜刀,对准杜椁诲的脖子就是斜劈而下!
对此有一定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张有福会突然暴起杀人,慌忙间两只手赶紧死死抱住自家男人的胳膊,怕他闯出什么祸来。
杜椁诲对此毫无防备,在他眼里,张有福就是个没种的窝囊废,遇事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瑟瑟发抖,论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就是他眼里这种老实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
刀势为张夫人一阻,刀光稍稍一滞,也就是这瞬息之间,为杜椁诲争取出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心中大骇得他下意识就要向后撤去,可忘了自己正一只脚搭在这长凳上边,慌里慌张得他向后一仰,整个人像是被翻了个个的乌龟一般,四脚朝天摔向地面。
凌厉的刀光从喉结前闪逝而过,一颗颗细密鲜红血珠,从肉眼难以分辨的伤口当中齐齐渗了出来!
若无张夫人阻拦,只怕杜椁诲当场人头落地!
见一击不中,红了眼的张有福杀心大起,当即像个发了疯的公牛般,随意一记摆臂便将张夫人甩了出去,大跨步走上前去,整个人如同杀神降世,手中菜刀一举,直奔杜椁诲胸口而去。
我今天就要豁开你这腔子,掏出你的心肝肠肺,看看它们为何如此之黑!
已经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杜椁诲,哪里还愿意再去一趟鬼门关?
当即一个翻身就要避开,可方才跌倒的时候,脚好死不死卡在了长凳里边,现在脚踝被限制住,哪儿还能翻得动分毫?
但越是绝境,就越不能小觑人类的求生意志。
被逼急了眼的杜椁诲也是急中生智,左腿一曲再往前一递,居然反将那卡住脚踝的长凳挡在自己面前。
只听咔擦一声,实木打造的长凳被暴怒下的张有福直接一刀劈开。
脱了困的杜椁诲翻身正欲站起,哪知小腿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