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最为难捱不过,侥幸又一次讨得性命,此刻正躺在木床上边的郭兴辗转难眠,一双眯缝眼睛在这黑夜当中瞪的滚圆,正直勾勾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愣愣出神。
思前想后不得安稳的他,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屋外雾霭淡薄,屋内光线昏暗,郭兴虽是眼神不济,却仍将灯芯再压低几分,能省一点是一点。
将被褥卷起放在床脚,抬起瓷枕,露出下方嵌在木板当中,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铜环。
拉动铜环带起一块木板,打开藏在床中的一方暗格,从中提出一个木箱。
木箱上边刻有两字,仔细辨认一番才知那是“功德”二字,此物竟然是娲皇宫中,善男信女用以捐献香油钱的功德箱!
功德箱上有三道锁链,环环相扣格外严密,而耐心极好的郭兴,从房间各个角落,找到那藏匿起来的钥匙,轻车熟路依次打开。
凉风徐徐悄然入宅,推开卧室木门吱呀作响。
“嘿呀!”于万籁俱尽的夜晚,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的郭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便将放在床头的功德箱藏进被褥当中,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屋外:“是有谁进来了吗?”
屋外鸦雀无声。
“是谁在那里藏着,赶紧出来,我都看到你了!”郭兴心中没底只能厉声喝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居然偷东西偷到这里来了!”
屋外凉风不答,只看庸人自扰。
两股颤颤的郭兴举起手中油灯:“我可告诉你,你现在主动出来还不迟,一会儿要是让我抓住,那可就晚了,懂吗?”
手中油灯在微风吹拂之下闪烁不停,逐渐向门口靠拢而去的郭兴视线昏暗交接,仿佛整座房子都变得光怪陆离令人心惊,继而整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翼翼向前行出几步,不动神色捉起木架上边的拂尘,倒持在后背用以防身,色厉内荏道:“居然还要让老夫亲自来找你······”
话还未说完,瞳孔骤然一缩,只见房门左侧果然有道黑影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等自己上钩!
“真是个笨贼!”郭兴心中嘀咕几声,缓缓将拂尘转到胸前,瞅准方位拂尘脱手而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喵!”一声惨叫响彻夜空,郭兴赶忙借着油灯光亮向屋外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似利箭般从眼前划过,却是一条足有二尺来长,毛色发亮如油般的黑猫!
黑猫从地上跃起,跳到那檐角上边,然后转过身来,四足点在瓦当上边弓起腰身,脖间毛发根根倒竖,喉咙里边发起低沉嘶叫,两颗圆润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泛起妖异的光芒,冷冷盯向郭兴。
“原来是只猫啊,吓死我了!”郭兴擦掉额角冷汗,捡起地上拂尘,朝黑猫晃了几下:“滚滚滚,再不走我还打你信不信?”
虽然已经锁死房门,可郭兴仍不放心,已经走出几步的他,又特意折返回来,使劲儿拉了拉纹丝不动的门把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重新坐回床前,又鸡贼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从被褥当中掏出功德箱放在自己腿上。
打开那布防严密的功德箱,只见里边躺着一小堆钱币,这便是今年娲皇寿辰之日,整个娲皇宫接收到善男信女供奉的香油钱。
“一枚、两枚、三枚。”
郭兴翻来覆去将这钱币数了个来回,呵,共计十一枚散钱贝币,这还不够他一顿饭钱呢!
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事情,恍若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那直奔自己脑门儿而来的马蹄。
那动辄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杨任。
感觉自己身心都受到极大伤害,以至于现在神经衰弱不堪的他,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只猫吓个半死!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怎么瞧过自己的帝辛子受!
“什么大商之主!”想到这里,只觉委屈万分心中憋火的他朝地面啐了一口:“不过将来的一个亡国之君罢了,我呸!”
越想越觉得来气的郭兴,将手中散钱丢回功德箱:“首先你这亡国之君的第一宗罪责,就是不敬天!”
“自夏至商朝历经千年之久,巫祝一职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天意!娲皇宫觐香一事,皆是人间帝王呈献祭文献于巫祝之手,而历代手握实权的巫祝都兼任国师职位。”
“虽从夏桀王开始,巫祝手中权柄就被不断掣肘瓜分,到了商朝武丁王执政时期,这巫祝一职位就彻底仅有虚名而无实权。”郭兴竖起大拇指:“结果到了你这里,就连这最后的面子活儿,都不愿意做全!”
“再来说说你这第二宗罪过,不敬神!”
“我本想借着你的名声造一个噱头,趁这个机会再多多捞上一笔,可你倒好,从入娲皇宫开始,你便对神明出言不逊,言辞之间多有懈怠鄙夷,占卜之事果然迎来天怒人怨,瓢泼大雨拒我善男信女于门外。”郭兴继续说道:“最后卦象一事不合你意,你便直接在娲皇神像膝前刻字,玷污神灵尊严!”
“本来这场雨下得就不是时候,而神像受损我只能对外宣布,说今日娲皇正殿不接待善男信女的供奉,本就来人就少,我再这样一说,全跑的连个影儿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