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脆响,茶盖与茶盏轻轻碰撞,容玖轻笑了下:“楚兄说的是云州楚家八年前利用水灾,买卖人口,强占田地的事?”
楚伊濯脸上闪过愕然,手上一抖,茶盏里的水洒了一些在袖口。
容五少爷竟连此事都查出来了。
两人对视片刻,楚伊濯心下转过许多心思。
他与容玖几人交好,起先是因为容玖将他介绍到了孔先生门下学习,虽然没有弟子的名分,但孔先生是当世大儒,学识渊博,足够他受益,何况不论这些,仅以孔先生的盛名,他能够跟从先生学一段时日,将来科考为官都能顺利许多。
他这些年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不是迂腐固执之人,为了脱离楚家的掌控,将母亲救离苦海,他愿意借力借势,来日若是有机会,他一一报答就是。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的妹妹竟是容五少爷身边的通房。
若是个寻常丫鬟还好……不,若只是个寻常丫鬟,他就不能在猎场上见到妹妹。
心底百味横生。
但楚伊濯这些年在楚家众人面前隐忍克制自己的情绪惯了,方才是一时被惊到,才失态了些,这会儿却是平静了下来,话中隐含锋芒:“容兄既也查出些端倪,当知楚家在云州横行无忌,不仅害了万千百姓,连当年去赈灾的顾侍郎,也被拖下了水!”
他这些年在楚家过得如履薄冰,眼看着娘亲为奴为婢,母子两个只能对面不识。
楚家逼迫至此,他自然不会懦弱地任由摆布。
“只要五少爷来日能放妹妹归家,我愿意倾尽全力帮您对付楚家!”
楚伊濯从桌边起身,对着容玖一个长揖不起。
“楚兄为何行如此大礼,有事我们可以商……”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维南刚直起身子打圆场,就被好友淡声打断了。
“容兄,妹妹这些年受了许多苦,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如今好不容易兄妹相认,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为奴为婢,还请容兄体谅在下为人兄长的一片心!”
“容兄身份尊贵,怎般容貌出众的女子寻不得,身边也不差妹妹一个!”
裴维南听着第一句时还觉尚可,但这第二句……他就心里打了个突,目光往好友脸上看去。
他最知好友对桃叶的不一般,不管起先是无奈还是为色所迷,但如今好友对那丫头的上心程度,绝对不是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伺候床榻的通房。
如他所料,容玖听后那黑沉如墨的眸子里寒芒聚起。
他正想继续打圆场的时候,就听得珠帘脆响,已经整理好面容的桃叶从里边出来了。
“大哥这是……”
桃叶一出里间,就见到这场景,脸上有些茫然。
“过来!”
容玖身子未动,吩咐道。
“五少爷!”
桃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何事,但外间的气氛实在有些凝滞。
她最是懂得不逆主子的意,是以听了这话,如往常那般低着身子走过去,垂眸侍立在了容玖身边,一脸的小心恭敬。
楚伊濯看了,更是心疼不已。
“你大哥说想要我放你自由,你如何想?”
楚伊濯没想到,容五少爷竟然直接开口问妹妹的想法,脸上先是惊讶而后是惊喜。
可以重获自由,来日一家团聚,妹妹自然是愿意的。
这话问得突然,桃叶一时愣怔了一下。
上次在东宫花园里,大哥还是让她暂且留在国公府,留待日后再说的意思,今日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能够与母兄团聚,不用为奴为婢,在主子面前谨小慎微,桃叶怎会不愿意。
但……
“奴婢想留在五少爷身边!”
桃叶冲着容玖这面矮下身子,轻声但语气坚定。
“阿沅!”
楚伊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前些日子在东宫时阿沅就说过,夫人和五少爷都待我很好,而且我如今已是五少爷的人,就算与大哥相认,也该留在国公府里,大哥上次不也是这么对阿沅说的吗?”
桃叶最后一句话已是隐晦的提醒。
如今娘亲的事还没有着落,哥哥虽然才华出众,但在盛京若是没有人扶持,就算科考得中,也难以短时间内积攒起足以对付盘踞在云州多年的楚家的底气。
而娘亲,还在楚家人手里,桃叶已经失去过家人一次,她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但凡能让娘亲安好一些的路,她都愿意走。
不管是为着自己的容貌还是满意自己平日里的服侍,五少爷近来对自己有几分上心,如今她们兄妹身后了无扶持,只有借势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于日后如何,只要人活着,总有法子的。
“阿沅……罢了,你既如此想,那大哥就随你的心意!”
楚伊濯强忍着心底涌起的心痛和愧疚,哭笑了一声。
妹妹为了娘亲和他,说着这些违心话,他又怎忍心坏了妹妹的一片好意。
“楚兄,我早跟你说了容五待你妹妹不错,上次你不是已将你妹妹托付给了他,今日怎么又平白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