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带着她完全看不懂的笑意,伸手朝着“天空”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继续说道:“我无数次在逃亡的途中昏死过去,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是被刺目的阳光照耀而醒,阿钰,仰头能看见日月星辰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它平等地照耀着每一个人,不会因为贫穷贵贱而熄灭,这么简单的事情啊,我们竟然花费了整整五千年的时光。”
“后来我在师父的引导下进入绛雪谷,伤好之后的某一天,我忽然发疯一样跳进月湖,然后抬头透过水面去看太阳,它依然高悬,宛如神明。”
“阿钰……你知道那一瞬间我的内心有多么震荡吗?那是人永远无法到达的高度,甚至——是无法染指的存在。”
“我沉在水中,想把这一切分享给他们看,他们因我而死,我却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光明。”
短暂的沉默之后,高靖舒收回目光,忽然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话:“大陆终于浮出了海面,呵呵,也许我是在阴差阳错下实现了千年前的梦想,可惜……我也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壮志雄心。”
“我?”云钰心中如惊雷炸响,终于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些不对劲,但她只是紧紧握着那只发烫的手保持平静,轻声回道,“恩,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靖舒回过神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反常,还认真将她发髻上歪掉的簪子摆正:“戴首饰就不能大手大脚的,歪了不好看。”
云钰没有听,忽地感到一阵轻热的鼻息,一个吻落在了唇心。
她呆了一下,然后脸颊才飞速泛起红晕。
“呵呵……”高靖舒牵着她继续走,叹道,“在你出现之前,我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只想着把阿湮平安养大,希望她能遇到真心相爱的那个人,如果这边介意她的身世,我甚至可以送她出海……”
高靖舒眼眸一亮,不自禁地加快了语速:“对,出海,阿钰,我有过出海的念头,还看过很多中原的书。”
“为什么不去呢?”云钰小声问道,“你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为什么不换个全新的地方生活?中原地大物博,一定能遇到你喜欢的。”
“不想走。”他很平静地接话,半秒都没有思考,“他们都在这里,我不能离开……也许,我也想和他们死在同一个地方。”
“不要。”云钰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想你死……”
他又笑了一下,看似淡然地安慰道:“人总是会死的,我已经获得的太多了。”
云钰低头,重复了一遍:“不要。”
“我肯定不会死在你前面的。”高靖舒补充了一句,调侃道,“女人哭起来烦死了。”
“真的?”她拉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追问。
高靖舒沉默片刻,许久才僵硬地笑起:“我尽量……”
云钰眼眸一酸,生气地甩开他:“骗人都不会吗?”
高靖舒皱着眉:“女人生气比哭还难哄啊。”
云钰轻哼一声,用力捏着脸骂道:“你这张嘴巴真是从来没有讨人喜欢过!”
他也没有反抗,就这么一路打闹到了内城附近。
云钰也不敢再大意,指着远方那座宛如龙宫的建筑嘀咕:“现在我们要怎么进去啊?”
“没有守卫?”高靖舒和她看的不是一个方向,奇怪地道,“说起来刚才在外城也没有看到有巡逻的人,不对啊,黑市有自己养的打手,怎么可能防备这么松懈?”
“本来也没有什么客人嘛。”云钰满不在意地回话,“生意不好自然养不起打手。”
话音未落,一只水母从宫殿顶端的窗户飞出,先是原地转了几圈,然后朝着两人飞来。
云钰倒抽一口寒气,抓着他的手臂就想逃跑:“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快快快,先找地方躲起来!”
“等等。”高靖舒则是不急不慢地按住她,指着水母额头说道,“阿钰你看,那里画的什么?”
云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是个黑金色的图案。
“是玄武。”高靖舒低声,“怎么回事,海市里养的水母,为什么会有玄族的图案?”
“海市和四王本来就有瓜葛,可能以前做过生意?”
“不可能。”高靖舒一口否认,“四王图腾可不是谁都能用的,必须是有血缘关系才行,就算是给四王家族引路的水母,也绝不可能用上这种图腾。”
说话之间水母已经飞到两人面前,高靖舒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顿时脸色一变:“糟糕,雪主剑还在苍穹身上……”
“啊?”云钰气得一脚踹去,想起他刚才拖着自己头也不回跑出酒店的画面,骂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现在才想起来,要是遇见敌人,你不会指望我一个人保护你吧?”
“我忘了……”高靖舒尴尬地咧嘴,“都怪苍穹好不好,非要和我挤一个房间,还顺手摸走了我的剑。”
云钰脑子里忽然闪过他下意识说出的那句话,再想起昨晚苍穹的反常,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不动声色地追问:“人家没事拿你的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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