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晚,鸾鸟一批又一批地飞过头顶,连他们藏身的古树林都突然间弥漫起奇怪的白雾。
折腾到后半夜,再也撑不住的云钰靠在高靖舒膝上昏沉沉睡去。
白涉水一脸歉意的看着两人,小声道:“都怪我,本来可以在望舒城一边休息一边打听情况,现在打草惊蛇,去灵山都格外费劲了。”
高靖舒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无所谓地摇摇头:“阿钰戴上那枚戒指之后,我曾在感觉到上面有什么法术,也是因此追踪到星渊本尊应该在五芒塔,他肯定早就知道我要来。”
白涉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云钰手上那枚摘不下来的白玉戒指,又道:“这东西居然是五千年前星渊送给湘灵的,我就说它的款式怎么看都像是女孩子戴的,难怪以前看你戴着都很违和。”
说话之间,古树林里传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白涉水提剑过去检查,发现是几根乱窜的藤鬼正在游荡。
“靖舒!”他警觉地在周围布下法术,低道,“藤鬼是藤蔓植物沾染了魔气后诞生的,星渊就是魔气的根源,他或许能控制这些东西过来找我们。”
“等天亮吧。”高靖舒环视一圈,示意他回来,“根据我这一百年的调查,魔物在夜间会更加敏锐,但是阳光能克制他们,越弱小的魔物受到的影响越大。”
“怕阳光?”白涉水好奇地接话,“那可真是和传说中的鬼怪一模一样了。”
“比鬼怪麻烦呀。”高靖舒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语地补充,“妖魔鬼怪,都不及人心可怕。”
白涉水在他对面席地而坐,习惯性地擦拭着长剑,低语:“人心?靖舒一点也不懂人心。”
高靖舒微微一怔,不等反驳就看见对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难道是想狡辩吗?但凡懂一点人心,当年也不至于天天和大掌事拌嘴吵架,害我们一起挨罚了。”
高靖舒被他呛住,果然是无言以对。
白涉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睡熟的云钰,笑道:“你是皇子,是阁主,你一个人惹事闯祸,倒大霉的可是我们,还好你武功差,每次我稍微动动手就能按住你。”
“那是他们活该……”高靖舒黑着脸,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年那位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说大道理的大掌事,作为明面上的天枢阁主,他的一举一动却还要受到各种监督,这让一个从小生活在市井里的孩子极为不快,没事找茬顶嘴自然也不奇怪。
“大掌事也死了。”白涉水继续擦拭剑身,说出一件高靖舒从未关心过的事情,“我娘派人通风报信后没多久,帝都的追兵就杀进了天枢阁,连同大掌柜在内的所有人,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被杀了。”
高靖舒抿抿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不仅害了身边的朋友,更连累了无数无辜之人。
“虽然他平时很严厉很啰嗦,但没有他,我们会死得更快吧。”白涉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叹了口气,“我倒是从小受他的照顾,所以也不讨厌他。”
高靖舒目光一散,仿佛被他一席话拉回过去:“你对谁都很好,难道就没有讨厌的人?”
“还是有的,比如刚才那家落凤馆,我一百年前就特别讨厌他们。”白涉水笑嘻嘻的,托腮想了想,接道,“不过当年没有动手,也不全是怕惹麻烦。”
“哦?”高靖舒好奇,“那是为了什么?”
白涉水点头回答:“人家毕竟是给了你们母子一个栖身之地嘛,虽说是因为清楚那位贵客是皇帝,不敢对你们太为难,但你要知道,当年的中宫和几位贵妃背景都不简单,能保住你们平安生活,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高靖舒手背青筋一蹦,自然不认同他的说法:“他们靠我娘赚得盆满钵满,若非如此,哪有现在的百年老店?”
“你知道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吗?”白涉水忽然问他,语气很认真。
高靖舒低头,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被强行塞进了天枢阁,即使得知了消息,也不被允许去看她最后一眼。
直到她出殡,白涉水才借着白族嫡子的特殊关系代替他去上了一炷香。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他从来不愿意回忆的哀伤。
“对外宣称是病逝,但我悄悄检查过尸体,死因是中毒。”白涉水放慢语速,尽可能平缓地告诉他那些淹没在时间里的过往,“容妃娘娘死于鸩毒,毒发的迹象很明显,不存在误诊误判,所以一定是当年的御医故意隐瞒了真相。”
高靖舒的瞳孔赫然放大,心跳开始加速。
白涉水继续说下去:“这件事不对外公布,之后也没有启动调查,说明皇帝应该心知肚明,只是不想事态继续扩大罢了,靖舒,我偷偷调查过,中宫和几位宠妃全都有下手的机会。”
“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终于有些失态,身体不住颤抖。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白涉水平静如初,“你能提剑杀了皇后和嫔妃?还是能和她们身后门阀贵族为敌?那才是神仙下凡也保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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