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舒原本只是牵着云钰在城里闲逛,这座最熟悉的城市,承载了他最多的哀痛,是这一百年里他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
多少次他路过这里,宁愿住在城外的孤坟里,也不愿意走进城。
童年时期,他是花街柳巷里的私生子。
少年时期,他是黑暗里的天枢阁鹰犬。
一砖一瓦都极为熟悉,一草一木又让他厌恶。
一百年后的世人只知道身为风尘女子的高雅夫人被接上羲和城封为了容贵妃,却并不知道她曾有一个私生子,至今仍作为这个国家最十恶不赦的逃犯被全境通缉。
民间传说里的所谓美谈,无非只是为了掩饰他们从高雅夫人手里抢走了她儿子这件事实罢了。
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已经不会为了陌生人那些有意无意的挑衅而冲动。
他曾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过无法弥补的代价。
“阿钰,从这里继续往前走,那以前是天枢阁总部所在。”高靖舒牵着云钰的手,似乎并没有被刚才的不快影响情绪,反倒一副兴冲冲的模样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和她介绍。
云钰心神不宁地跟着他,忽然闻到一股甜甜的糕点香味,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
“桃花酥!”高靖舒眼眸一亮,眉开眼笑地跑过去,“涉水喜欢吃桃子,肯定也会喜欢这种桃花酥。”
云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不在乎,还只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高靖舒蹲在路边,正在为了一盒桃花酥和小摊贩讨价还价,就在他乐在其中磨嘴皮子的时候,远方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冲过来,将两侧的摊贩踹得人仰马翻。
他赶紧护住了刚买的宵夜,还不忘顺手拉了一把发呆的云钰避开那些人。
“哎呦喂!”摊主叫苦不迭,虽说他的摊子没被掀翻,但马蹄扬起的灰尘落在糕点上,显然是没法再卖了。
高靖舒迟疑地往他们冲过去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他们刚才离开的落凤馆竟然离奇消失了!
怎么回事?高靖舒被这一幕惊得半晌没回过神,落凤馆可是百年老店,加上有他母亲高雅夫人当年的传奇“美谈”,这么多年一直生意旺盛,楼层越建越高,是望舒城唯一一家坐拥十六层高楼的建筑!
“落凤馆塌了!”围观的人群惊呼尖叫,说出让他更加目瞪口呆的话,“落凤馆塌了!”
那样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轰然倒塌,里面却诡异的没有传出呼救声,一抹清澈的白光笼罩在废墟上,只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人在激烈地战斗。
“白棺!”高靖舒认出了那种法术,“涉水!”
两人火速折返的同时,头顶又是熟悉的鸾鸟低空掠过,还没跑到落凤馆,白涉水竟然从慌乱的人群里窜出,一手抓着一个扬唇大笑:“快跑,我把落凤馆拆了!”
来不及多做解释,他的那只白虎从虚空再度跳出,三人一起跳到虎背上,白虎大跳,在弯月下划出一道雪亮的白芒,朝着城外飞扑过去。
“追兵来了!”白涉水看着身后的鸾鸟,指尖汇聚的灵力凝成小箭,只是抬手一指,竟如千军万马掠阵而去!
鸾鸟被光箭击穿羽翼,在空中踉跄着翻滚,一只一只坠落。
白涉水并不硬战,白虎避开敌人之后落在一片山野里,借着高大的古树林遮掩了三人的行踪。
直到这一刻,白涉水才气喘吁吁大平躺在地上,还不忘夸了几句自己的白虎。
“怎么回事?”高靖舒不明所以,云钰也好奇地看着他。
“我早就想把它拆了。”白涉水笑嘻嘻地回答,“一百年前就想把它拆了,只是那时候大掌事管得严,闯祸要连累你们一起挨罚,所以我才一直忍着没动手,没想到时隔一百年,他们不仅不收敛,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了,那我岂能继续容忍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拆了算了,反正你每次路过落凤馆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他笑得开心,全然没注意高靖舒眼里瞬息万变的情绪。
“你这么厉害!”云钰听得起劲,拍着他的肩膀一起哈哈大笑,“太好了,我还在琢磨要怎么教训那些胡编乱造的奸商,还是你动手快,拆了好!一锅端斩草除根!”
白涉水坐起来,余光扫过沉默不语的高靖舒,然后津津有味地和云钰说起刚才的事情:“那个白虎少将叫万流,据说是新晋白王的副手,才获得白虎之力还不怎么会用,所以他的那只白虎也不厉害,我直接上去杀了他,反手拆了落凤馆,把那群听戏的、唱戏的全压死在里面,我本来还想再试探一下白王的人有几分本事,可惜援兵来得太快了,我们要是不跑的话大概要被围殴,只能先撤退了。”
云钰兴致勃勃地接道:“少将都不堪一击,其它人肯定更不行了。”
白涉水摇头:“那也不一定,现任白王的家臣似乎是从他曾经的部下里面赠予白虎之力后诞生的,别看十二英魂殿明面上是公平公正,实际上出身还是会非常影响仕途的,除去苍穹那种很全面的天才,其实有很多优秀的人会被家世连累,一辈子都得不到晋升也是很常见的,所以不能以职位高低论实力。”
云钰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想起刚才追过来的鸾鸟,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