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支退了属下,独自一人走进皇太子的房间,虽然身份上已经今非昔比,但他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连那双淡漠的眼睛,都没有因为加封朱王而产生丝毫变化。
星迦皇太子暗中叹了口气,坦白说,他和这位朱王的七公子,实在很不熟悉。
这个人本来就是小妾所生的庶子,据说其母去世前还莫名疯癫,以至于朱厌在族内一直不受宠,连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嫡长子兄长朱澄也很少提起他。
忽然想起朱澄,星迦皇太子莫名打了个寒战。
那天他还在天机院偶遇了朱澄,对方笑吟吟地说小妹要出嫁了,他得先回南州为妹妹筹备婚事,当时他还随口恭贺,说是要亲自去南州捧场助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阴阳两隔,朱澄被高靖舒所杀,尸体坠入留仙湖,据说打捞上来的时候早已面目全非,让人不忍直视。
留仙湖隐藏的秘密曝光后,朱王朱庆被问罪处死,他的几个孩子,除了至今依然下落不明的朱妍郡主,其他人全部被捕,沦为阶下囚。
唯一的例外就是现在他面前的朱厌,谁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居然封他做了新任朱王,还让他来协助自己坐镇望舒城。
不管怎么样,这种风声鹤唳的节骨眼上,有帮手总比孤立无援强。
星迦皇太子熟练地扬起微笑,晃了晃手里才收到的天机院信笺,对他的称呼也发生改变:“王爷应该也收到了吧?五芒塔……难道敌人的下一个目标是五芒塔?”
朱厌点头,淡淡回道:“属下是来陪同太子殿下一起前往五芒塔,另外也安排了军队驻守在灵山附近。”
星迦皇太子眉峰紧蹙,显然现在去五芒塔远远比不上留在望舒城安逸,找着理由试探:“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一定要我亲自过去?”
“天机院的命令,是让太子殿下亲自镇守。”朱厌还是那副冷淡淡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望舒城这边,白王已经派遣了月族过来支援,请太子殿下放心。”
星迦皇太子默不作声地瞄了一眼窗外,这几天确实有带着白虎的月族在望舒城巡逻,原来是为了接替他?
糟糕……为什么他会有种极端不安的预感,这种事情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情,还是被新晋的朱王告知?
但既然是天机院的命令,即使他是皇太子也必须听从,毕竟天机院直属父皇,他要违抗,那就是欺君之罪。
星迦皇太子万般不情愿地叹了口气,还是只能起身披上大氅:“走吧。”
“是。”朱厌跟在他身后,出了行宫之后,迎接两人的是一只朱雀鸾鸟,待他坐稳之后,振翅往灵山飞去。
灵山位于望舒城外一百里,背靠境内第二大湖泊,因为每年皇室要过来祭祖,又命人在湖畔修建了数座府邸,由五芒塔的大神官亲自负责守护。
一路上星迦皇太子都显得心神不宁,看着前方浮现出湖水波光粼粼的光影,总感觉视线有些莫名的模糊。
五芒塔……作为皇太子,他自然不陌生那座皇陵,除去繁缛的祭祖仪式,他其实更好奇那位大神官的真实身份。
自他有记忆以来,那个人似乎从未有过丝毫改变,一直是一副十八九岁少年的模样。
据说那个人的法术修为是玄王之下的第一人,连父皇那样挑剔的性子,都曾多次对他褒奖有加。
忽然间,星迦皇太子感到后背一阵无名的恶寒,思绪也有几分游离远去——斡旋政坛多年,他其实一早就能看出来父皇看大神官的眼神极为复杂,但他至今也无法理解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
沉思之间,朱雀鸾鸟已经往下降落,朱厌率先跳下去:“太子殿下,请。”
“嗯?”直到这一刻,星迦皇太子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朱雀鸾鸟直接停在后院里,而迎接他的只有一个陌生人。
“朱厌,这是怎么回事?”星迦皇太子精神紧绷,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因为紧张不敢跳下鸾鸟,只是用力抓着鸟羽再次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厌让开一个身位,轻轻一挥手,朱雀鸾鸟就将背上的皇太子毫不客气地扔了下来。
他狼狈地摔在地上,一抬头就看见朱厌拔出了腰间锃亮的银剑。
“你!”他惊呼一声,终于看见这个一路沉默的人勾起了冷笑,“太子殿下,我奉天机院的命令,送您上路。”
星迦皇太子哑然,本能地蹦出一句话:“你也要造反?”
朱厌浅笑,那样淡泊的眼眸宛如死神降临:“奉命而已。”
“你胡说!”星迦皇太子冷汗直冒,“父皇才赦免了你的罪,你不仅不感恩,还想谋害我?朱厌,你好大的胆子。”
朱厌只笑不语,而他身边站着的陌生人也终于走了上来。
朱厌收剑,竟然在那个人面前跪了下来,恭敬地道:“陛下,您可是要亲自动手?”
“陛下……”星迦皇太子狐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张脸。
不认识,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不知为何,那双深邃的眼睛竟然真的无比熟悉。
“这具身体太老了。”那个人的声音比朱厌更为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