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再次朝她望来,似乎是因为力量被中断,他的动作也有了显而易见的迟钝。
高靖舒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雪主剑再一次杀到眼前。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瞳孔的一瞬间,他调转了长剑的角度,是在这个人的周身几寸之外迅速划下了几道剑气。
白衣大神官似乎有些茫然。
那些剑气上浮现出一朵朵梅花状的烙印,透出淡淡的红色。
“封印术……白棺?”白衣少年吐出一句话,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一个剑气凝聚的奇妙结界里。
“想起来了吗?”高靖舒微笑着,“这是你们白族的法术,还是你当年教我的。”
一百年前,第一次出任务的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再也止不住胸肺间剧烈的反胃,蹲在一旁吐了出来。
白涉水走过来,一边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绢,一边很平静地帮他拍着后背。
虽然只比自己年长一岁,但自出生就被送到天枢阁的白涉水,其实早就见惯了这种血腥的杀戮。
再等到现场清理干净,吐得一脸惨白的他瘫软地坐在墙角,两只手不停地抖动,根本无法握住自己的武器。
“拿着,握紧。”白涉水罕见地没有帮他,而是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顿地命令,“把武器拿起来——如果你不想死在下一次的任务中,现在就要把武器拿起来。”
他抬起头,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们在杀人啊……
眼前那个偌大的宅邸是白王某个妾室的表亲,因为买官受贿之事暴露,白王不愿意家族为此受到牵连而蒙羞,于是借着天枢阁的手铲除了这个不光彩的远房亲戚。
白涉水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和平日里笑嘻嘻和自己玩乐的少年判若两人。
是啊……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白涉水和他一样,是被塞到天枢阁里的弃子。
他怎么可能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做不了杀手!
大火烧毁了宅邸,连毫不知情的无辜下人都一并死在了火光里。
那次回去之后,他将自己的手洗到脱皮,依然感觉满手的血腥味刺鼻难耐。
“真的不想杀人吗?”几天后,白涉水啃着桃子笑呵呵地看着他,“你要是不杀他们,死的就是你了,你父皇是不是还有二十六的孩子?他们随时都可以再塞一个进来。”
高靖舒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我喜欢靖舒,我不想他们塞别人进来。”他嚼着桃子,一本正经地说话,“靖舒,我教你一种封印术吧,你剑术那么厉害,应该很容易就能学会。”
他一口气啃完手里的桃子,然后就不管不顾直接教了起来:“像这样,将灵力融合在剑气里,在周身凝气成结界,只要你足够的强,就能将对手封印其中动弹不得。”
那些白色的光在他的手下,宛如牢笼。
白涉水顿了顿,眼神微微变幻:“你把他们封印之后,我来杀。”
高靖舒揉着额头,青筋一根根地跳动,骂道:“有什么区别吗?多此一举!”
“有区别。”白涉水的语气坚决,如同刀一样锐利,“这种封印术名为‘白棺’,结界形成之后对手就会被关在里面,我再动手杀人,你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他还是瞪着白涉水,重复了一遍:“所以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白涉水笑了起来,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人是我杀的,靖舒只要眼不见心不烦就好了呀!”
他原本还抗拒的心,忽然间就沉静下来。
自那以后他也并没有用过“白棺”,甚至在第二次出任务的时候,就能面无表情地杀死全部的敌人。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只要是写在任务上的,无论是谁,他都可以眼不眨心不跳地除去。
这样肮脏的一条路啊……他怎么能让涉水一个人去走这么肮脏的血腥之路!
他愿意与他同行。
白棺缔结成型的一瞬间,那只一直被高靖舒拦截在空间之外的白虎终于撕裂了天空。
高靖舒不得不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白族的守护神为西方的白虎神君,但是除去神君本尊,族内优秀的子嗣也可以饲养这种近十米高大的凶猛白虎。
白涉水没有自己的白虎,因为他是被送到天枢阁的弃子,他唯一拥有的,是一只白色的灵狐“昭昭”。
时过境迁,一百年前不被允许的猛兽,如今怒目圆睁地守在了少年的身边。
这个画面让高靖舒心中微微一颤,燃起了莫名的哀伤。
白衣少年的轮廓逐渐被白棺湮灭,白虎发出焦急的低吼,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呵呵……”高靖舒忽然笑了,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冷光,自言自语,“昭昭会吃醋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白虎身侧,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雪色剑气,直指白虎。
白虎的利爪犹如划破长夜的幽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高靖舒腾空而起,以柔克刚,长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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