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笑拾起万千遗梦,眼皮愈渐发沉。最后着实忍不住,在海底挖了一个小坑,将自己埋了起来,眼睛一闭,便是沉沉睡了过去。
光阴流转,日月如梭。只道那时世之变化,是半点不由人定。
大余人道昌盛,日渐兴隆,天下难得安宁,休养生息,修士死而人族延。只不知多久的岁月后,倘若有灵气复苏一日,或许那掩埋在地里的灿烂修仙文明,会在被再度挖掘出来。或有重现一日。
只在这之前…一切已尘埃落定。
天下修士,九成填补海眼,余下一成,或死寂中消亡,或彻底蛰伏,或轰轰烈烈。
求变七百年整。
这片孤寂的天地,一朵新的合体之花绽放。这朵花开得隐秘,开得突兀。他掩埋在深海之下,无人见无人闻,似也已无人关心。
李长笑从海底醒来,他先是睁开双眼,目光一时清澈,一时惺忪,全不似刚刚睡醒的模样。
他静静望着海中,可见有鱼儿啃咬他的衣服,吃他的头发。他一动也不想动,漆黑将他覆盖,四周全是修士的遗物。好似他的大道,生来就是如此,渐渐看着身边事物腐朽,逝去。
海底十分漆黑,还有无处不在的压力。李长笑一点一点浮了起来,静静浮到海面。忽觉阳光刺眼,太阳直射皮肤,总觉有些刺痛。
李长笑还不想动,他随着那海浪,一点一点飘着,内视己身,梦境空间的灵气无穷无尽,已经不输于鼎盛之世。
此后,他修行速度,只会愈来愈快。大乘未必无望,当世,能伤他之人,似渐渐屈指可数。本该觉得窃喜自得,心中却无限惆怅。
不知今是何世,不敢知今是何世。
忽听一声轰鸣,李长笑周身的海浪平了。他抬头望去,东首七十多里外,一艘黑色巨舰缓缓驶来。
阳光斜照,半边宛若镶嵌金边,雄伟不减当年。这是镇海巨舰,王如意的毕生心血。
李长笑不知是天意作祟,还是什么。他从没想到,入合体后,最先来接他的,竟是镇海巨舰,也可看做王如意。
需知这大海无尽宽广,遇到镇海巨舰概率何其之小。却偏偏遇到的,偏偏是刚出来便遇到。
“嘿!还活着吗!”舰船上,一人高声大喊。李长笑挥手回应,那人见李长笑还有气息。于是回身取出绳索,系在自己腰间。随后一点点爬下巨舰,朝李长笑游来。
待游近了。李长笑才看清来人,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少年。皮肤黝黑,却双眸明亮,透着健康活力的英俊。与之相比,李长笑皮肤白皙,却浑身惫态,懒洋洋,慢散散,样貌虽年轻至极,但却给人暮气沉沉的感觉。
那少年扼住李长笑的后颈,将他半拉半拽,回道镇海巨舰下方。随后用力一拉。那绳索自动收缩,借助拉扯之力,少年双足连踏,拽着李长笑上了甲板。
这一趟委实不易。这镇海巨舰是巨物,高数十丈,好似一座黑色的高山,耸立、飘浮在海上,少年还托着一人。
好不易上了甲板,少年还一脸担心,急忙照看李长笑情况,叫他不似吸水太多,方才稍稍放心。少年道:“你太不小心,怎落海里去了?”李长笑摸摸鼻子,说道:“不小心睡着了了。”少年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啊,说你什么好!好好的,怎么睡到海里去了。唉,算了算了,没事就好,全当长个记性。”
只他全不知,李长笑确是睡着了,只睡得远比他想象得久。是几十年,上百年。
李长笑浑身湿漉,趴在甲板上。少年心想:“是了,他泡海中好久,定手足酸软,爬地不起。”于想伸手背他,行入镇海巨舰内。李长笑笑着摇头,谢绝了好意,反问询少年名字年龄。
少年名为孙海胜,是仙人之后。说起仙人之后时,少年纵使极力掩饰,却仍有得意之色流露,对这身份十分骄傲。他自小水性优越,常想定是“仙人遗福,天赋异禀”。李长笑笑着问他,他这“仙人之后”,是儿辈还是孙辈,还是孙孙辈呢?
孙海胜回答不上,因为大余有好多仙人之后,祖祖孙孙全是有之。他兴致冲冲和李长笑说,他祖先的名字,刻在镇海石上,叫做“孙孔离”。日后有时间,带他去看看。说不定上几枝香,还能保得日后风调雨顺,万世吉利。
只道冥冥中有天意。这孙孔离李长笑还认识。遥想当年,李长笑一人一剑入海,杀了好多鲛人族,也救了好多人族。这孙孔离曾不幸被鲛人族围剿,缠斗之下,一身灵气几乎耗尽。
是李长笑出现,才将其救下。一报还一报,倘若这孙海胜,真是孙孔离的后世子孙。那今日也算是有借有还,有来有去,全还清了。
李长笑笑着应下,告诉孙海胜,他虽溺在海中,但并没吃几口水,所以不必担忧,让他自己坐一坐、缓一缓便好。孙海胜听后,见这白衣男子睡眼朦胧,但确不像溺水模样,想着将他留在甲板,定也不会出甚么大事,于是自个忙活去了。
李长笑坐在甲板,望着孙海胜背影。
远古推海,近世填海。与鲛人交战之时,仙道、人道气运纠缠。确有许多修士与凡人结合,诞下“仙人后代”。
只…他数次想开口,问问今是何世,又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