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笑走着,一步一个脚印,过往种种,拂过心间。
问心桥啊问心桥。
问的是本心。
有多少修士,修行一辈子,却连自己都未必认得?
这座飘然若仙的白玉桥,放在这十八狱的底层,并非不无道理。
没人能够轻易通过。
李长笑也不例外。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在意。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他资质平庸,苦苦钻研数十年的术法,被天资卓越的天骄,仅仅只用了数个月便远远超过,他真的没有抱怨老天的不公平吗?
他修行进度缓慢,用数十年突破一个小境界,而有人一日踏三境,他心中真的不难受和失落吗?
他毫无背景,只身一人踏上求仙路,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没有大梦长生体这最后的依仗,甚至……
他不是死在求道路上,而是直接死在了筑基失败,结丹失败,寿元耗尽老死的路上。
人生路上,总是以失败居多,成功屈指可数,然而每次失败,他真的不伤心,不自我怀疑吗?
“踏…”
“踏…”
一步一步。
李长笑步伐缓慢。
一个一个问题,一个一个场景在眼前浮现。
天上有无数繁星争辉。
李长笑抬起头时,心境真的如表面那么平静吗?
看着那天骄争斗的大世,而自己只能在平庸者中挣扎,他真的没有半点落寞与不甘?
天上繁星三百万,无他李长笑,唯有饮酒。
喝酒从来不是潇洒。
而是消愁。
盘龙宗司念的无声告别,他又真的不在意吗?他当时很在意,很伤心,稍有的一缕光亮,也主动离自己而去。
灵气枯竭前,他修行了七百年,他走得很慢很慢,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小,比自己年轻的修士,一点点赶超自己,最后看不见他们的背影…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当真没有过,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偌大的凌天皇朝迟早会是自己这名穿越者手中的盲目自负吗?
再着。
灵气枯竭后,看着修士为了寿元而挣扎,为了变法而苦恼,他除了同情外,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得,脱离世外的优越吗?
行走红尘,他不吝啬施于小善,难道心底潜意识中,不觉得这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吗?
甚至……
他真的没有猜到,赵青便是慕琴吗?
……
李长笑走着。
一道道声音,在他心头想起。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了大半。
距离对岸,仅有一步之遥。
李长笑双眸微眯,心中做出了答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问心桥啊问心桥,我且问你,我是我否?
“是”
问心桥音韵,在这一层回荡。甚至传入了他因之镜。
眼前场景破灭,心间的一个个问题瞬间沉寂。
也就是这时。
李长笑一步跨出,下了问心桥,来到了第十八层。
他眼神波动不大。
心中那些丑恶的,肮脏的,美好的……他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就是他。
所行之路,所想之事,所做之为,皆是出自本意,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说他洒脱也好,怯懦也罢,从前从后,他皆是如此,也只会如此。
今日方知我是我?
不。
整日与酒为伍,与梦相伴的李长笑。
却是难得的清醒人。
也正是因此,在问心桥如此剖析他的内心,问出一个个刁钻的问题,他的步法依旧保持不变。
甚至最后,反问那问心桥,我是我否?
若问心桥说否。
那错的绝不是他,而是它。
问心桥啊问心桥,今日也被登桥者问了一次。
李长笑并不知道。
自古以来,少有人能逼得问心桥,不得不发出音韵回答的。
这般心境,不是一个道心通明,能说得尽然的。
李长笑走向第十八层。
有一条漆黑的通道,穿过通道后,来到一片室内空间。
有一尊肉身,盘坐在最中央。
李长笑目光一凝,此人便是传说中的万极佛了。
若说香火佛祖,千手佛珠,玄音佛祖,他还能有所耳闻。
那这尊万极佛,他便是听都没听说过了。
他来到近前。
目光落在万极佛的脸上。
十分英俊,眉如山峰挺拔,唇如剑,给人一种寡情寡欲的感觉。
万极佛双手合十。
肉身保存还算完好。
李长笑眉头一皱,朝这肉体鞠了一躬,表示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勿怪,于是…掀起了肉身腹部的衣物。
“果然。”
刹那间,李长笑瞳孔骤缩。
只见这位万极佛的肚脐眼处,也有一圈肉瘤,从两侧向后腰蔓延。
这万极佛身为万极秘境中玄音的源头。
他的肉身被污染,才导致得玄音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