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宋青霄已经不会再为了他人的恭维和银行卡上的数字飘飘欲仙,可每每想起她当时的表情,对他说过的话,他都想干脆掐死她。
就是因为她,让自己连享受成就都如此味同嚼蜡。
想到这里,宋青霄手上用了蛮力,掌中的手腕那么细痩,仿佛不堪一折,再用力一点,它就会一截一截断在自己手里。
可是关澈毫无反应,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瞳眸澄澈,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他藏得最深的东西。
眼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要不可收拾,陈舒羽笑着举起杯:“哎呀,都是老相识了,这是做什么?关老师,宋导可是给咱工作室投了钱,下一部,不管你想拍什么,他都支持,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关澈一听又是这件事,拧起眉头,似乎明白了陈舒羽为什么非要把她叫来。
陈舒羽不是对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感兴趣才把他们凑在一起,而是宋青霄给他许诺了什么回报,条件是把她的项目交给自己,让她逃不出手掌心。
她猜测,也许是一个内部投资的机会,或者干脆是下一部网大的制片陈舒羽来做。要拿到这样一个香饽饽,势必要付出点什么,最不济,也得交一份合人心意的投名状。
而她,就是那个投名状。
关澈心底倏然涌出一阵恶心,正要拒绝,又有人带着打扮得天仙一样的小演员推门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桌上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如花似玉的女孩身上,她大约才入行,听人介绍宋青霄,眼神里全是崇拜和向往,跟他喝一杯酒,都好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在小演员一展歌喉,唱得在座的男人们心猿意马时,关澈站起来,推开包厢的门,把些微议论的尾巴夹在了门后。
“那位真的是导演?”有人黏糊地问:“这身段长相,不是谁的情儿?”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工作室的,业务能力是这个。”陈舒羽的声音。
她往洗手间的方向拐去,后面的话听不见了,当然更没有看见宋青霄面色铁青的脸。
虚假的热闹终于散场,她尚且清醒,在其他人意犹未尽在包厢门口约下次的时候,她第一个出来,想赶紧出门透口气,却听见洗手间里呕吐和压抑着的哭泣声。
她拐进去洗了个手,只听见隔间里忽然安静,没几秒,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关澈心道不好,上去敲门根本没人应,她立刻找人来,从上空把门栓挑开,刚刚喝得快意的小演员,正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嘴角噙着一丝血迹。
关澈立刻拿出电话打了120。
她太知道了,这分明就是喝得太多太猛,喝到胃出血了。
陈舒羽也被惊动了,一边凑在女厕所门口探头探脑,一边跟饭桌上的人解释:“那小演员……晦气。”
零星的几个词隔着人墙传进来,飘进女孩的耳朵里,她瞬间就噤了声。
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来,疏散了人群,将女孩放上担架抬走,留下一地狼藉。
一桌人为了避嫌,瞬间走了个干净,关澈理也不想理,擦干了手,头都没回地向大门走去。
一只手从后面覆上她的肩膀:“阿澈。”
关澈的身体忽然僵了。
宋青霄在她身后道:“你还住那里?我送你回家。”
关澈声音冷硬得像外面的雨:“不用,您自己走吧。”
宋青霄一晚上被吹捧得上头,一句“不知好歹”已经在嘴边了,为了自己的人设又堪堪稳住:“……入行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还不如人家刚毕业的小演员。”
他语气亲昵得仿佛是在教训自家人,听得关澈一阵范反胃:“是呀,在您眼里,只有为了您的名气把自己喝死,那才叫懂事。”
宋青霄被她一句不轻不重的顶撞彻底激怒了,额头青筋直跳:“看来我给的价码还不够高,不够让关导伏低做小的。”
关澈懒得理他,转身欲走,肩膀却又被他扣住:“你去哪,我话还没说完。”
关澈简直被他恶心得上头,难听的话正要出口,却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隔着中间熙熙攘攘五马长枪的人群,准确无误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关老师?”
她向门口望去,高圣川一身运动服,远远地朝她招手,在一片西装革履,灯红酒绿里,显得特别不合时宜,身上格格不入的荒谬感,像彼得潘误闯了成年人的世界。
可她看着他的身影,鼻尖忽然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