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冬雪未化。
陆菀在土窖中卷缩成一团,光线从破烂的木盖缝隙洒落进来,却落不到黑黢黢的土窖底,照不到她冰冻的躯体。
她已被断食断水三天了。
外面传来一串串热烈的鞭炮声,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土窖盖豁然被掀开,倾斜光线刺激得陆菀睁不开眼睛。
“哟,命可真硬啊,还没死呐?”
陆菀喉咙干枯发不出声音,光照刺眼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几个模糊影子晃动。
“姐姐,今儿,我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位小舅舅投敌叛国了,被侯爷亲自斩杀在汴京城门口,如今头颅悬于城墙示众十天呢,你那曾经威风凛凛外祖家秦国公府总算彻底完蛋了,咱侯爷因此得皇上褒奖,加封一品侯。你说开心不开心呀?”
陆菀心头一悸。
一口腥甜疯涌而来,心口撕心裂肺地疼。
“今日,是我加封诰命的大喜之日,见你将死,我就将真相都告诉你吧,好让你死也不能瞑目,哈哈哈。”
余楚容笑着弯腰看向土窖中人,语调温柔却恶毒:“我娘不是祖母的外侄女,她其实是爹的外室,而我和那记在你亡母名下充嫡子的弟弟都是爹的血脉。”
“在你出嫁前两天,你夫君与我在你们的婚床上翻云覆雨。若不是侯府需要你的外祖势力和你的陪嫁,他根本不会娶你。如今,我心愿达成,你可以消失了。”
陆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她呕心沥血,倾尽所有,助夫君袭爵,却不过是被人踩着自己和亲人的血骨坐享其成的垫脚石罢了!
余楚容对两個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竹篓放在土窖边,迅速退后,用长长的竹竿将盖子挑开。
几十条色彩斑斓的蛇交缠蠕动,被两个婆子用竹篙挑进土窖。
嗅到血肉的蛇群疯狂蠕动,阴冷的触感滑过她的每寸身体,撕咬着她的血肉。
余楚容被窖底人蛇纠缠的恐怖吓得一脸惊恐,“关上,快关上,太恶心人了。明日让人在土窖直接烧了,再用土封掉,别让晦气冲了我的福气!”
木盖轰然合上,死寂的土窑只有细细密密的丝丝声。
绝望的陆菀缓缓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任由冰寒溜滑的蛇钻进体内。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变成厉鬼,将害她的人一起拖下地狱血海,永不得超生!
……
陆菀拼命想挣脱濒死的窒息,双手使劲撕扯着脖子,尖利的指甲刮出一道道血痕,蚀骨的痛觉让她顿时清醒。
猛然坐起来,大口地喘着气,茫然看着四周。
淡绿软烟罗纱幔,鹅黄月华锦被,乌金木螺钿花鸟拔步床。
她真的在自己的床上!
她真的回到了十六岁的这年。
双手紧攥丝被,泪迸肠绝,眼泪大颗大颗的疯涌而出。
隔着黑木螺钿玉兰四扇屏,外面传来轻声的说话声,一个是她的大丫鬟知若,一个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吴嬷嬷。
“大姑娘还没醒吗?”
“是啊。午膳都没用呢,已不发烧了,可特别瞌睡,许是掉进水里被吓得不轻。”
“可怜见的,深秋水可凉了。大姑娘一向怕冷,又不识水性,可不就被吓到嘛。哎,可是,谢家二夫人和二公子都来了,今天要行最后一次催妆礼呢,老夫人怕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陆菀心底被狠狠刺了一刀。
深吸口,抹掉眼泪,咳了一声。
“呀,姑娘醒了!”随着轻微珠帘晃动声,知若欣喜地奔了进来。
瞧见姑娘披头散发地坐在被窝里,瞪着一双红彤彤的杏眼,唬了一大跳。
赶紧扯了棉袄给她披上,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额头不烫。
知若松了口气,一边掏出丝帕给她擦拭额头汗珠,一边轻抚她的手臂,柔声问,“姑娘又做噩梦了吧?”
陆菀死死盯着她一张俏生生的脸,颤抖着唇瓣半晌不敢出声。
知若在她面前被人活活打死的惨状浮现出来。
她好害怕一张口,吓跑眼前的一切。
她好害怕失而复得的人再倏然消失。
知若见她这幅模样,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抚摸她的背,柔声哄着,“姑娘莫怕,落水受寒烧了三天三夜,自然会做噩梦。如今烧退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没事的哈。”
“谢家……”陆菀尝试张口,听到自己娇糯的声音,心头刺痛,泪如泉涌。
真好,一切还来得及。
“管他谁呢,姑娘不舒服就不见。”知若心疼得不行,扭头冲着外面道,“劳驾吴嬷嬷回下老夫人……”
陆菀赶紧叫道:“吴嬷嬷,你告诉祖母,我梳洗更衣就出去。”
“姑娘……”知若眼圈红了。
陆菀轻声吩咐,“知若,梳妆。”
吴嬷嬷声音透着高兴:“大姑娘您慢着点,不着急哈,让谢家人等等也无妨。”
前世,她就是生谢怀钰和余楚容的气,加上身子没有大好,赌气没有去前院见人。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派余楚容母女去谢府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