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聪闻言,后背蓦地泛起一阵凉意,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了沈落溪那双翻涌着幽深的眸中。
她都知道了?
康聪用力握了下拳,强迫自个儿保持着最后的镇静,硬着头皮道:
“奴才今个儿当值的地是坤新殿,和御书房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位,哪里能顺路呢?张公子说笑了。”
沈落溪见康聪仍旧矢口否认,倒也不急不恼,反倒站起身,越发悠闲自在地在房中踱步。
西九所乃是各宫有头有脸的太监们所住之地,平日里受到的赏赐珍宝甚至比普通妃子一年里受到的恩赏都要多。
沈落溪的视线从产自清远年间的花瓶古董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副其貌不扬的画作上。
“康公公,你房里的东西皆是名贵物件儿,随便拿起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怎的会挑这幅青山翠竹图挂于墙上呢?”
画幅的落款也并非是什么名家,只是隐约能瞧得出是一个“锦”字。
若说有什么出挑之处,便只有意境清幽了。
康聪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脑中的弦绷得越发紧,答道:
“奴才自知身份低贱,此生都无法走出这洛京皇宫,而这幅画更像是奴才的某种精神寄托,虽身处淤泥,但总不能自甘堕落。”
康聪的话不由让沈落溪对他多侧目了一分。
她抬脚走近他的身前,衣角未有半分的波动,一步步却显得极为有分量。
“康聪,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聪明人,且是有着一颗良善之心,而又非圣母的人,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深宫里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康聪敛眸不语,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胸前的起伏逐渐转为剧烈。
沈落溪见状,以相对温和从容的语调,将话挑到了明面儿上:
“这幅画是九千岁早年穷困潦倒的时候所作的画,我知道你对他心有敬慕,我自然也表示尊重和理解。”
伴随着沈落溪最后一个的字音落下,康聪心头的预感终于被证实。
他难得不再谨小慎微,反而如释重负地一笑:
“张公子,你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不妨直说吧。”
他虽不知晓沈落溪的真正来意及身份,却莫名的有种直觉:她不会害他。
“我要你跟我里应外合,替我稳住上元帝君,我需要从他嘴里套出某些人的下落。”
康聪的表情变了又变,在惊讶过后,他晦涩着语调开口道:
“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那是上元的天子,你莫不是想要颠覆政权,自个儿当皇帝?”
沈落溪笑着摇头,而后解下发髻间的玉钗,乌黑如藻的秀发柔顺地垂在她的身后。
“我是女子,虽说古有武后做了女皇帝,开创了盛世之治,但我却生性不喜欢拘束,这点你倒是想多了。”
康聪听罢,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下一秒,女子的话径直让他的心头狠狠一震——
“我不过就是觉着上元帝君德不配位,想换个更有能力的人来坐这皇位罢了。”
沈落溪的语气风轻云淡,就像是在随口讨论今晚的月色很美一般轻松。
康聪的眼前一阵阵地发着黑,看向萧越泽,粗喘着气道:
“萧公子,她莫不是疯了?你快带她离开吧,我就当今晚没有听过这些话。”
沈落溪闻声,眉头忽地一挑。
看来。
康聪还是不肯完全相信她。
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她了。
“康聪,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实在有些惊世骇俗,甚至有悖君臣伦常,但若为君者不仁不义,人臣若是一味愚忠,只会害得更多无辜之人殒命,直至社稷凋敝,民不聊生。”
沈落溪的音量不算高,却低沉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有感而发。
更让康聪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让我再想想。”
康聪定神思索过后,终是往后退了一步,留下了商量的余地。
“好,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沈落溪干脆利落地抬脚离去,萧越泽紧随其后。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隐入无边的夜色当中,康聪仍旧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心下的思绪更是繁复良多。
上清殿,沈落溪的一只脚才迈过门槛,身后的萧越泽便有些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腕。
“落溪,里面……里面……”
萧越泽未曾经过男女之事,他听着从寝殿里传来的暧昧调戏声,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沈落溪心下了然,面上却是明知故问地勾起了唇角,“里面怎么了?嗯?越泽,你的脸好红啊。”
萧越泽心底暗骂了无数句上元帝君荒淫无度,上下唇瓣却像是被黏到了一块儿,更教他难以启齿。
“今夜本就是上元帝君宠幸妃子的日子,更何况我还往那丹药里面着意加了许多,如此雄风,必然会是……”
眼瞧着沈落溪就要说出那些虎狼之词,萧越泽顾不得多想,粗糙温热的掌心忙覆在她的唇间,低声道:“这种事你就莫要再说出来了,咱们彼此心知肚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