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抱着安定侯世子进了南厢房,这是等候在外侍从有目共睹事情。
众人皆是敛声屏息,静候着等里头吩咐,虽然不至于默认半夜会叫水这件事,但也八.九不离十。
可谁想,热水是叫了,衣裳也备了,宰相却在里头不过待了一刻钟,便径直出来了。
伺候侍女见男人衣裳下摆和衣袖尽湿了一片,神色寡淡不喜不怒,也没敢说什么,只跪了下去恭敬询问:“大人可要换身衣裳?”
“嗯。”俞寒洲已然坐于桌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之前做膳食都摆好了,没有他吩咐,也没人敢动。
侍女福了福身,道:“奴婢这便去东厢房取衣。”
相府总管唐青枫前几日被派去城郊安和堂管事,今夜办完事也赶了回来,就等着伺候。
见俞寒洲坐下,唐青枫忙过来斟酒,倒了一杯后又退了一步,转头示意侍女退下,方躬身道:
“大人,京郊安和堂一切顺利,流民们皆妥善安置了,也各自寻了生计,相信再过不久就能独自过活,不再需要救济了。”
“幼童可入了学?”俞寒洲施施然问。
“都入了。也有些商量着要给大人您立长生碑,不过属下记得大人之前交代过行事要低调,便给阻止了。”唐青枫笑道,“大人功绩,便是没有长生碑,也该载入史册。”
俞寒洲饮了口酒,一言不发。
唐青枫知他不耐烦听人奉承,很快又正色道:
“十日前您派去淮水接应流民车队已经抵达,昨日开始灾后重建事宜,并无太大困难。但陛下派过去人似乎遇到了一些问题,言初南侍郎也命人送了信回来。”
说着,一封密信被呈上。
俞寒洲接过,打开后略略扫了一遍,就见其中言辞恳切,字字句句皆是道歉之语……及至文末,方转弯抹角提了正事。
他也未曾对此表态,只神色淡淡地看完,便用烛火点了信,扔进了炭盆。
唐青枫摸不准他心思,只得道:
“淮水一带闹了洪灾之后,陛下多次下旨赈灾,可这粮草早早到了,银子却迟迟未到,言侍郎约莫是如今才想明白其中关窍,方着急向大人求援。”
俞寒洲闻言低嗤一声,慢声道:“有功夫同本相哭诉经费不够,却没功夫在那边做点有用事,真让去弄银子,倒是畏首畏尾。”
“淮水一地地头蛇,能没点油水?他若真想做,早干出实事了。骨头没被打碎,便不知人间疾苦。”
唐青枫听了缄默垂首,却是不敢应这话。
官僚勾结,中饱私囊,早已是北朝百年常态。
其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狡兔三窟,想要连根拔起何其艰难。
皇帝命户部拨出去赈灾银子,从京城到郊外这一路上,都要减去四分,再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运过去,重重克扣,最后能剩下什么?
从先皇继位伊始,这股风气便早已盛行。
当年开国皇帝试图以贪治国,大肆启用、重用贪官,让贪官对自己尽忠,搜刮民脂民膏,巩固皇权。虽说李氏皇权因此而屹立不衰,却导致了极大民怨。
之后,先皇为了安抚民心,诛杀了一部分民怨极大贪官污吏,本是一件好事,谁知诛杀官吏后得到赃款,却是尽数进了国库,大兴土木于各地建造行宫,视民生于无物。
及至当今皇帝继位,已然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再无回转余地。
老皇帝并无大才,甚至守不住本朝国土,于吏治一道也无所建树。
如此环境下,朝臣每每前去赈灾都难以拿到足够官银,没银子自然救不了百姓。
可自从俞寒洲官拜宰相、任内阁首辅之后,赈灾难题就好似迎刃而解了一般。
无论中途银子被克扣了多少,最后抵达灾区粮草白银永远是足够,百姓日子就此变得好了起来。
旁人都不知道俞寒洲是如何做到,可底下心腹,譬如靖安卫首领唐青枫和高值、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等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俞寒洲能凭空生出赈灾银子吗?自然不能。
可他有本事让贪官污吏俯首称臣,不敢妄动,甚至不得不将他视为自己人,敛钱财还大多数进了他腰包。
这些从贪官身上敛来钱财,转眼便成了赈灾重建、兴办私塾、兴修水利、养兵备战资本。
为此,当朝国舅屡次命人暗中查探,甚至不惜将培养多年暗线埋到相府当卧底,就为了能抓到俞寒洲这个“把柄”。
试想,敛贪财以反哺百姓,百姓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回馈,最多效忠于你,这样毫无收益事,有几个人愿意做?
可俞寒洲却千方百计在这件事上下功夫,不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若国舅能收集到证据,那么,俞寒洲瞒着老皇帝笼络民心、意图谋反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
真要说起来,这是多么吃力不讨好事,奈何当朝宰相我行我素,做“贪官”做得风生水起。
救民于水火,却不得好名声,俞寒洲始终如此极端行事,自然被朝臣诟病。
比方说,上个月,工部出了一个叫言初南员外郎,于救灾方面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