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城。
此地早在四年前就被秦将王龁攻下,长平与邯郸一战基本消耗了赵国大部分青壮,只是武安本就是交战之地,当地百姓反倒是熟悉了战时生活。
久之,也逐渐有商贩来往。
不过此地虽被秦军占据,赵秦两国却未曾正式递交国书作出分割,加之秦军进攻邯郸,也就未曾对此地上心。
百姓早就麻木,对自己是哪国之人并不在意,只要有吃有田种能活下来,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想别的。
可惜,就是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也是奢求,家中的壮劳力早就被一次次征兵带走了,地里每年产出也只够这几口人的口粮,以至于此地幸好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才让他们能喘口气缓缓。
赵诚带着车队护卫行至在这尘土飞扬的路上,后面车上是这几日采买来的物资,不多却引得路边人频频侧头。
若不是四周布满了满脸肃杀之气的护卫,只怕还真的会有胆大之人见财起意。
赵诚兼程而来,恰巧在路上遇到了刚刚往返咸阳的商队,更巧的是商队里还有之前他们仛去咸阳送信的,当即赵诚就准备落脚好好招待一番。
“诚兄客气。”那位是个卫国商人名卓,得益于吕氏,他们在秦国行走方便了不少。
然秦律对行商苛刻,卫卓没停留太久就准备往返,途径武安,若非是在此处遇到赵诚,就一路往韩国去绕回到卫国。
“信件已然送到,不过在下走得匆忙,未得到回信。”
“客气客气,此前托卓弟送信已然是不得已之举,岂敢要求更多。正愁找不到机会多谢卓弟一番,只能借着此处略尽一份地主之谊。只是从秦直接往卫更是方便,又何故绕到来了武安?”
“秦王对韩魏出兵,纵然是想走也走不了。”
卫卓饮了一樽酒,摇了摇头,“这国与国边境之地本就多摩擦,谁成想秦王刚迁九鼎不久就大肆兴兵了呢。”
“着实是奇怪。”赵诚点点头,“不过这些事与吾等也是无甚关系,还多亏卓弟提醒,本想着要去韩国,如此还是安分些好。”
“合该如此。”
卫卓点点头,天下谁人不畏惧秦王之名,虽说行商本就有危险在,可若要谨慎,是如何做也不过分的。
赵诚去韩是假,探听消息是真。
第二日两人互相辞别,便分开两道。
路上几乎没做停留,就直奔邯郸而去。
而几乎是同时,新任的燕太子丹作为质子,车架也缓缓驶入了邯郸城。
各国间交换质子可谓是稀松平常,为表诚意各国太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燕质子入赵,赵太子却是在秦。
但凡事总有例外,譬如秦。
自悼太子在魏亡故、安国君成为新太子后,秦就未曾派公子质于别国,若非此前与赵对战秦败了一次,就是嬴子楚这等太子的不受宠的公子也不会来赵为质。
“要说这秦质子出逃也弄出了好大动静,就连秦质子两岁大的儿子和夫人也没能抓住,弄得赵王脸上好一阵无光呢。”
刚才驿馆落脚,燕丹身边的侍从就将沿路打探来的消息尽数说与燕丹听,言语诙谐倒是让燕丹有些失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燕丹现今也不过才十岁,正是对各种趣事好奇的年纪,开口就追问起来。
“趣事何止是这一点,逃了两年这秦质子的夫人和儿子也出现了,而秦灭周破了五国联军,赵哪里又敢像此前那样对这母子二人,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么说那小孩现在也在邯郸?”
“可不是呢,他只是他身份如此可不招待见,要不是不怎么出门,只怕是早就与邯郸这些世家闹出事情了。”
“原是如此。”
燕丹点点头,稍作了解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来赵还有任务在身,其他事情听个乐子也就算了。若是秦质子在此地他还有兴趣上门拜访,这小孩——就算了。
然而这世上有些事情还真的不能多想,这厢他刚觉得听过就罢,却不想第二日他就被直接找上了门。
听着仆从的回禀,燕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秦质子夫人与其子求见?”
仆从点点头,“可是要回绝了?今日还要拜见赵王递交国书,总不能让这些不相干的人耽误了工夫。”
“嗯,那便回了——等等,既然前来拜访,总归要去看看才好。”
燕丹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左右时间还早,见见也无妨。
赵姬母子似乎是等了不少时间,燕丹入眼便见着一位略显踌躇的美妇和只消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阴郁气息的小孩。
小孩长得倒是可爱,只是有些消瘦,胆子似乎也不大,见他来快速警惕得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又低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敏锐的小孩。
燕丹似乎是被小孩这模样勾起的愁思,处境相同难免就想到了自己身上,他一路是被护送而来,可路上艰难也非一两句就能道明,饶是如此他也多了担惊受怕的毛病,一时间竟有些同病相怜。
赵姬则是柔柔地与燕丹见了礼,说的是赵语,燕丹会一点赵语,就只听了个大概,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