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家事最为复杂,赵玄序这个有天水朝大理国双重血脉的,自然是麻烦加倍。他不想多说,闻遥也不再细想。她是个很懂怎么让自己心情愉快的人,等坐上回兖王府的马车后,闻遥便已经将丽妃抛在脑后。
在宫里吃的那点东西压根不顶饱。高少山把两个红木盒子扔到路边后听到赵玄序说晚上吃灸羊肉,登时家也不回了,欢欢喜喜跟来兖王府。
天水朝的炙羊肉和北边辽国和西朝都不同。用的羊脸颊肉,用签子穿了,涂上梅子酱放在炭火上炙烤,肉质柔软细腻,滑爽多汁。说简单点,就是风味独特的烤羊肉串。
闻遥咬着羊肉,手上拎着一壶酒,笑眯眯趴在窗前看对面空地上上郝春和训练暗卫。郝春和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怎么就听不懂?就两步,收内力,把自己提起来——你哪里没听懂?”
被他逮着的暗卫虽然带着面具,闻遥也能看出他的无语默然。
郝春和是个轻功奇才,奇才的思维能力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飞叶客觉得喝水般简单的招式心法对于其他人而言又是在另一个级别。
旁边一排树的树杈子上已经蹲满了暗卫,黑压压一片宛如夜行的鸟类。一个个都探头探脑,拉长脖子朝着郝春和看。他们这模样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爱可笑,几乎不太像传闻中手段残忍见不得光的暗卫。
“辛苦了诸位!”闻遥开口扯嗓子打岔道:“吃点东西再继续练呗?”
郝春和一摆手:“吃什么吃,不许吃!我今日不过就是让他们踏叶而行,没想到一个个竟然都笨重如此!”
说到这里,郝春和好像还想起什么,一指闻瑶说道:“看看你们统领,当初在西朝跟我一起逃命,寒夜渡悬崖!当年生死攸关,我可没手把手教过她,她只看一遍就会了!闻遥,你来,你给这帮臭小子好好示范示范!”
闻遥眯着眼睛朗声大笑说好,把签子放回碟子中整个人轻松跳跃起,足尖一点窗棂飞去。她挥手匕首飞出,树上纷纷扬扬落下许多叶子,又被当空一掌内力打的四散飘扬。闻遥靴尖点在空中翻飞的叶子上,叶子在空中承载一人之重却只是微微往下沉。随即闻遥借力而起,三两下从院子窗边到了树梢。
郝春和:“看到没看到没!真的很简单的哇——”
高处风大,闻遥向后一拨被吹乱的头发,正准备低下头看看下面满树的暗卫,视线一晃就看到了站在原先她站的位置上的赵玄序。
他一身黑衣,头发又解开了,柔顺黑亮的发丝没过腰身。上面没有外袍腰封,外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脖子下的一点发红的肌肤。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东西,漆黑漆黑的,向闻遥很孩子气地晃,示意她过去。
“来了。”闻遥应道,手臂一抬回到地面,站在窗前看着赵玄序。
“这个袖匣给你。”赵玄序拿起那半个手掌大小漆黑的菱形玩意,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的凸起上一按,霎时间数道寒芒飞出,半寸长的银针深深没入墙面。又一拧旁边,锋锐匕首尖弹出,直晃人眼睛:“不占位置,带着方便。阿遥虽实力强悍,世间无人能敌,但身边还是要时刻带着趁手的兵器。”
为什么突然给她这个?是因为今日在寸英山擂台,她忘记带匕首吗?
贴心。
闻遥接过这暗器,还真挺喜欢这东西,也就没有客气,大大方方收下了。也不知道针里能不能加点麻痹手脚的药剂,回头可以搞点药来试一试。
“阿遥,要不要猜猜,今日他召我去雍和宫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他”只得应该是皇帝。闻遥抬眼想了想:“是苏怡的案子?”
赵玄序点头,笑道:“嗯。”
闻遥:“都过了好几日,是该差不多了。”
“鹫台早已整理出苏怡口供,监察抚司证据完善。明日我递折子,当天晚上就会死一批人。”赵玄序说着说着,也不知闻遥的哪个反应触碰到了他的心弦,他倏忽垂眼,声音低下一些:“这几日,阿遥可有觉得无趣了?”
“现在还好,不觉得。时间一长,估计还真有点。”闻遥实话实说。
她是个不安定的人,总想多往外走走看看,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骨头容易痒:“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就算要走,我也肯定得把你安顿好再走。咱努努力,争取在三年内安全撤到你的封地。”
赵玄序哦一声,脖子根下的那片血红色又扩大了,好似被热气熏燎一般,甚至连带着他耳根眼梢全红了。
闻遥眼睛一眨,好像被这活色生香的红烫了一下,迟疑片刻后开口道:“你面色不对,怎么了,喝酒了?”
赵玄序摇头,发丝贴在他脸侧,嗓子沙哑:“阿遥,我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