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来,她说的话便一字一句落入众人耳中。
钟离鹤一脚踢开身前桌案站起来往这边走。他身量高大,走到女子身边,身影便似一团乌云一样罩过来。
府尹公子哆哆嗦嗦叫了一声钟离兄,勉强被仆人搀扶着站起来。
钟离鹤没伸手搀扶苏姑娘,他眼神冷冷,带着探究的锐气:“照你所言,你既来汴梁,为何不去府衙击鼓鸣冤?”
女子面色惨白,泪水涟涟:“外面都是在抓我的人,我好不容易进来这琼玉楼。他们不敢来这杀我,可我一出去,便只有一个死字。公子,我是官家女,不是疯婆子,我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啊!”
钟离鹤皱眉,正欲说话,身后却骤然传来一阵呵斥:“胡说八道!”
众人侧目看过去,见一管事模样的男人匆匆赶过来。
凝儿扔掉软剑,从高台上下来站在一边。闻遥清清楚楚瞧见她抬头,朝着自己和楼乘衣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管事呵斥过女子后急忙走到凝儿面前,弯着腰,毕恭毕敬说道:“凝儿姑娘,这是楼里这几日新来的人。我看她模样不错便留了,没想到脑子确有问题,成天说些疯话。她来云宴撒泼,打扰诸位大人雅兴,罪该万死!我这就把她拉下去处置!”
凝儿闻言,心中更是一沉。她再次不留痕迹抬眼看向七楼红帘,见主子正站在闻遥姑娘身后,垂眼看着场上的闹剧,幽鬼一样的眼珠没半点情绪,寒意顿时弥漫在她心尖。
云宴年年办,今年他们一时不察,怕是给别人做筏子了。
跟着管事来的小厮伸手去拽苏姑娘,就在苏姑娘即将绝望地滑落到地上时,钟离鹤开口叫了停。
“慢着。”钟离鹤沉声道:“她,本将军要带走。”
凝儿认出这是镇国将军钟离老将军的长孙,暗道麻烦,面上却泛起笑,轻声细语:“这位大人,琼玉楼的规矩,我们的姑娘不在外过夜。当然,若是您想替她赎身,交了赎金自然可以将人带走。”
钟离鹤看向凝儿:“你没听到她说的话吗?”
“禀大人,奴家两只耳朵都在,听到了。”凝儿半点不畏惧眼前颇负盛名的将军,伸手抽出那管事手里的契纸,在钟离鹤前面甩了甩,语气冷下来:“奴家两只眼睛也在,这是她的卖身契。我琼玉楼安安分分做生意交花税,要是谁都能随便找由头把姑娘带走,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还望大人见谅。”
她话音刚落,琼玉楼大门被推开了。
一大串穿着府衙衣裳的官吏,个个面上陪着笑,脸上滚着汗珠弯着腰,穿过这群世家子弟走到前面来。
“钟离少将军。”为首官吏打着哆嗦,硬是把话说了下去:“将军,这姑娘先前来府衙递过状纸。我们今日…是来传唤的。”
先前递过状纸,此刻意外突发、满场人都没反应过来,府衙在七条街开外倒是能够天降神兵!何等荒谬!
钟离鹤牙齿一磨,几乎被这琼玉楼凝儿姑娘和明显有鬼的府衙官吏气笑出来。
“绝不可能。”苏姑娘拼命摇头:“我的状纸未曾找机会递出去。你们是谁?!你们,你们是那些想杀我的人!”
闻遥在上面听着,若有所思,掂掂腰间赵玄序给的几块腰牌:“府衙...刑部,这些算是秦王党吧。”
人要是被带走了,还能活吗?
闻遥转身走到房间另一侧,打开窗户,低头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拢了不少官兵。
“那钟离将军是什么人。”闻遥慢慢说道:“你觉得他能拖住府衙的人吗?”
楼乘衣:“镇国将军府不管案子,他没权利拦着府尹的人。而且,那些也不算是府尹的人。”
果然,底下的钟离鹤虽觉得这些人编理由编的荒谬,但也明白这些人背后站着的不是府尹。
他沉默着站了片刻,微微往旁边让开一步。
苏姑娘不住摇头,眼里顿时绝望一片。
“不成不成,真让他们把人带走,出了琼玉楼这姑娘就得死。”闻遥深深吐气,从怀里掏出面具扣在脸上。
楼乘衣:“干什么?”
“我拦着,你去给兖王府报信。”
说罢,闻遥绑好面具绳子,不等楼乘衣回应便从七楼一跃而下。
正好那官吏伸手扯着苏姑娘站起来,闻遥一掌拍出,他顿时飞出去滚在地上。
“谁?!”钟离鹤眉眼神色一戾,拔出身侧长剑指向闻遥。
闻遥稳当当立在高台上,拿着赵玄序给的令牌快速在众人面前一晃,压着嗓子瓮声瓮气:“鹫台办事,闲人勿扰。”
“鹫台”二字一出,无异平地炸响一声惊雷,众人原本晕乎的脑袋更晕乎了。那官吏更是猛然抬头,一推开来搀扶自己的人,低声咆哮道:“还不快带人走!”
官兵齐刷刷拔出刀刃朝着闻遥冲过来。还有几人混在人群中冲到苏姑娘面前,抓着人就往门外跑。
闻遥觉得挺荒谬。
还能直接抢人?办事风格挺灵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