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丫鬟,也是老夫人寄托思念的对象,所以给了她如亲人般的关怀。但那些食不果腹满是欺凌的岁月,如同刻在了茴熵的骨子里,她怯懦又坚定的排斥着任何人的亲近,总是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沉默不语。 鲁城每日都会在院中习武,自他三岁起,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从未有一日停歇。 这日老夫人看着沉默寡言的茴熵,戏虐的对嬷嬷说道:“你说若是让茴熵同城儿待在一处,他们两个一天说的话能超过三句吗?” 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她身边相伴了大半生,看着一旁不为所动的茴熵,笑着开口道:“我猜呀,一句都不会有。” 老夫人道:“茴熵,你可能把这糕点帮我送去给城儿?” 茴熵端上糕点,微微欠身行礼后,去了外边。 鲁城正在舞枪,无尽的力量被稚嫩的身型困住,施展不出任何的威力,只是熟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招数。他并没有被抹去前世的记忆,也知道自己此处下凡的缘由。如今凡胎稚童的他并没觉得有一丝憋屈,反因有家人的关爱,让他甘之如饴的享受着凡尘的时光,只是,一向孤单的他仿佛失去了爱人的能力,面对身边人的关爱,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茴熵站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天空的白日将她们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当鲁城终于停歇,茴熵近身,递上去她端了好久的糕点。 鲁城看着雪白的糕点,是糯米膏,虽软糯香甜,可他现在口干舌燥,这样软糯的口感,让他怎么下咽,但看着静候多时的茴熵,还是拿了一块儿,放在了嘴里。 窗内的老夫人和嬷嬷,看到这一幕,不禁偷笑开来道:“还真被你说对了,一句话都没有呢。” 嬷嬷道:“我看呀,就让茴熵服侍在小少爷身边,小少爷不喜与人相处,可毕竟才五岁,怎能由他当真一个服侍的人都不要。” 老夫人闻言苦恼的说道:“周岁时,他身边有十人服侍,两岁时,有六人,三岁时两人,如今,是一个都不肯留了。” 嬷嬷又道:“我看这茴熵的性子同少爷般清冷,应该会合他的心意,不妨一试。” 老夫人闻言即为赞同。两人还在合计时,鲁城已经来到了屋内,茴熵跟在身后。 鲁城一贯冷峻的开口道:“给祖母问安。” 老夫人笑意盈盈,道:“快来,坐到祖母身边。” 一贯的他每次操练完准备好的茶水,被嬷嬷端到了跟前。 老夫人看了看茴熵道:“刚才的糕点味道还可以吗?” 鲁城眼下还有一口咽在喉咙里,但还是附和的开口道:“可以。” 老夫人道:“那我这就让茴熵去你身边服侍。” 鲁城微微凝眉,看着祖母与他不搭的言语,不免开口强调道:“祖母,我说的是糕点的味道还可以。” 老夫人却一脸得逞的说道:“可我问的是让茴熵去你身边服侍可以吗?你说的可以呀。喏,嬷嬷你可也听到了?” 嬷嬷在一旁不由偷笑,他们拿这个少年老成又固执无比的小少爷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需得每次老夫人的撒娇耍赖才有可能降服。 随机嬷嬷附应道:“茴熵,你可愿意呀?” 茴熵一直默默看这他们三人,虽一直不语,但已了然老夫人的安排,而对于老夫人的任何安排,她都是接受的,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三岁的男娃娃,她微微点头。 老夫人不等鲁城拒绝,道:“我知道你不喜与人亲近,反正你每日要做的事就是在这院中习武,在屋内练字,茴熵只在你习武练字时伴你身侧可好?” 他知道就算这次拒绝,祖母还会不停歇的给他物色别的,左右是不放心他自己一人。但是做饭和洗衣打理都有专门的婢女,他实在不喜有人日夜伴在身侧端茶倒水。 鲁城看着一旁闷声不吭的茴熵,开口道:“就如祖母所言吧。” 从此之后,他身边多了一个比他年长三岁的小丫鬟。在和茴熵的相处中他发现,她并不是如他一般心性清冷,反之,她对什么都有着无尽的兴趣,她会认真的观察一个蚂蚁窝一看就是半天,还会捡起不起眼的树叶研究上面的脉络,飘落的花瓣她会不自觉的伸手接住,枝头叽喳乱叫的鸟儿都能让她欣喜万分。 她对生活有着无比真切而炙热的爱,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却又总是止步于观望,不肯靠前一步。 对他也是如此,她总是待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不会主动靠近一步。只有一件事情例外,她对祖母送过来的各色的糕点情有独钟。 她同他讲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少爷安,而是看着字台上的桂花糕,小声道:“我可以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