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如此大方,大方到一点都不想将这江山牢牢握在手里,甚至愿意轻易地拱手让人。
这话一出,那些宗亲皇族便都铆足了劲,个个表现讨好,教导子女发愤图强,勤勉认真,一时之间,倒成就了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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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年关将近。
这时节总是热闹,陈嫣与萧决回了一趟平南侯府。毓兰生产时凶险,差一些没了命,自那之后,顾宣与她感情越发地好,不似从前的相敬如宾,如今倒可以说如胶似漆。
饭桌上,顾宣与毓兰眼神碰触几次,毓兰给顾宣夹菜,顾宣也给毓兰夹菜,两个人的眼神像小年轻似的,甚至带了些娇羞。陈嫣看得直捂嘴笑,与萧决讲悄悄话:“舅舅和兰舅妈感情真好。”
她改口称毓兰为舅妈。
毓兰生了一个男孩儿,顾宣很高兴,在孩子出生没多久后,便请封了世子。
一家人和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气氛一片温馨,只是这场景让陈嫣脑中闪过一些回忆,从前,和现在,那还是现在更好的。
吃过饭后,原该立刻回宫,因陈嫣想再待会儿,又耽搁了会儿。没想到,正巧遇上前来拜访的顾家二房。
自从分了家之后,顾家二房与平南侯府再不似从前。顾宣也不再给他们支持,而二房没了儿子,顾二爷又越发地不成器,日子是一日比一日难过。
终于熬到了要过不下去的时候,这些日子,连刘氏也病了。顾明月千般万般不愿意,也只得亲自上平南侯府请顾宣帮衬。
她站在寒风里,望着那两盏剔透敞亮的灯笼,只觉得自己的脸被风割着,涩涩地疼。她已经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草稿,可仍然觉得每个字都卡在喉口。
通传的人很快回来了,拿了一大包的东西,顾明月有些懵,听见那小厮说,今日陛下与娘娘在,这些是娘娘给她的。
顾明月想起那个记忆中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的陈嫣,幼时她也总跟在自己身后喊,月表姐。那时候,顾明月心里很瞧不起她,又隐隐带着些悲悯与嫉妒。悲悯的是,给了她美貌与善良,却没给她健全的心智,而嫉妒的,却也是如此,凭什么她就拥有这么多。
甚至于,顾明月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比陈嫣过得更好。
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如今的她,连陈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陈嫣还是那个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陈嫣,而她自己,却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磨灭了所有。
顾明月抱着那堆东西,沉甸甸的银两,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同她说一声谢谢。
正犹豫之际,已经听见欢声笑语从门内传来。
清凌凌的笑声,与男子偶尔的应答。顾明月退到一边,下意识要走。
却被陈嫣叫住,“月表姐。”
陈嫣拎着裙角跑来,拦住顾明月的去路,眼神中的关切并不作假,“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她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顾明月身上,“不能着凉,会生病的。”
顾明月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陈嫣一愣,愣神之际,人却已经跑远了。
陈嫣看着她的背影,萧决已经走到她身后,她收回视线,藏进萧决怀里,道:“阿决,我好像有一点难过。”
“嫣嫣为什么难过?”萧决拢住人。
“因为我感觉,我长大了。他们也不再是一身的样子了。”
萧决沉默着,旋即才道:“这也并不算坏事。”
陈嫣唔了声,“回去吧。”
“嗯。”萧决捉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转身上马车。
她也只是比别人成长得慢了一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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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至除夕。
除夕夜,萧决与陈嫣同太后一起用膳。如今后宫诸事都是太后在管,她一点也不得空闲。不过也并不厌烦,她自己打趣说,若真是没什么事做,那真要无趣死了。
笑笑在摇篮里躺着,在一旁笑得开怀。屋里只有他们四个,碳炉哔剥燃烧着,萧决只想到一句俗气的话,愿年年岁岁皆如今朝一般。
与太后道过别,陈嫣想起云朱。云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宫里,定然觉得孤单,便命人打道去看她,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已经拎了好酒好菜来。
陈嫣愣住,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十五。
十五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身,语无伦次地解释:“娘娘,陛下……属下……”
可说了半天,也只是重复那两个词,说不出什么。
云朱脸色如常,淡淡地瞥他一眼,“还吃不吃?”
十五几乎是立刻接话:“吃!”
陈嫣掩嘴笑得眼弯如月牙,“太好啦,这样云朱就不是孤单单的了。”
十五默默地红了脸,将头低得更下。
陈嫣笑道:“那你们吃吧,我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陈嫣不知为何,心里高兴得紧,扬起的嘴角都没放下过,只是忽地想起太玄子,又有些苦恼。
上一次淳安帝驾崩时,太玄子难得回来了一次,可惜只匆匆待了几日,便又走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