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被人推进门,跨过门槛时腿抬得不够高,哐当一个踉跄,往里头摔了一下。她扶住一旁的柜架,回头瞪了一眼推自己那人。
小声嘀咕:“又不是不会走……”
那人骂骂咧咧呸了一句,“都到这份上了,话这么多,快进去。”
门砰的一声合上。
迎秋上来,扶住陈嫣,“太子妃没事吧?”说罢又一愣,她都忘了今日不同往日,她们不是什么皇后、太子、太子妃了,不能再这么叫,否则叫有心人听去,又要生出许多事端。
迎秋改口:“夫人,您没事吧?”
陈嫣摇头,被迎秋搀扶着至一旁的檀木圆凳上坐下,皇后在另一边坐着,奶娘抱着笑笑,在对面的矮榻上低头坐着,嘴里念叨着哄孩子的话语。
笑笑刚受过惊吓,哭了一场,才被奶娘哄住了。陈嫣看了眼笑笑,想起萧决被带走时的身影,垂头丧气。
事情好像越来越糟糕了,会不会变得更糟糕呢?如果事情变得更糟糕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会……死人吗?
她们都会死吗?
她蹙着眉头,整张脸上铺满低落与忧愁。
假如……假如真的要死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呢?会和生宝宝一样痛吗?
人死了,就是再也不在了,再也看不见了。小的时候,她想找娘亲,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可是这样的话,那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阿决了吗?
陈嫣头垂得更低,不敢再想下去。
那些事情都太可怕了。
皇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而后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
下午有人送吃食过来,条件不怎么样,勉强能吃。不过也没人有心思吃饭,都将就吃了些,便作罢。
夜里陈嫣与皇后一道睡,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又做起一些连绵可怕的梦境。
好在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萧成俊不是有耐心的人,淳安帝昏迷不醒,已经转回宫中,由太医们尽心医治,只是仍旧没有起色。到底是太医们医术不精,还是旁的,也无人敢问。
只因萧成俊手段太过残忍。他夺权之后,急于证明自己如今不再如从前一般窝囊,已经动手处置了不少人,贬官的贬官,杀头的杀头。
吴王并未进行劝阻,萧成俊便变本加厉,骄傲自大。
那日,他趁无人时,坐上那把龙椅。睥睨众生的感觉真不错,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生杀予夺,高高在上。
萧成俊又想起萧决来,那个曾经骄傲到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如今已经是他的阶下囚,被他囚禁在宫中,折磨得狼狈不堪。
但是这还不够,他不会立刻杀了他。
他不是向来最傲气么?偏要折断他的脊梁,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落魄卑微。
萧成俊将萧决流放至皇陵。
皇陵条件清苦,常有人因各种病痛死去,而皇陵又离京城很近,京城的一举一动很快便能传去。他萧成俊的英名,自然得让他萧决听一听。何况皇陵离得近,倘若出了什么事,亦十分好拿捏。
这简直是个完美的计划。萧成俊如是想。
吴王这时候才提点了一句,劝他莫要留下祸患,生出事端来。萧成俊如今满眼都是他唾手可得的权位,以及自己的英明神武,哪里听得进去,只全当耳旁风。
他执意要这么做,吴王也不再劝,左右他得意不了太久。将萧决送出去,再寻个由头杀了,倒是随他的意。
萧决被萧成俊囚禁之时,滥用私刑,浑身已经多出许多伤处,曾经杀伐决断的人,此刻却无法反抗。
萧成俊只觉得爽快至极。心中虽有过片刻迟疑,他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如此任人宰割呢?可有只有半刻,便认为终究是自己太过强,不再想下去。
流放这主意是萧成俊身旁的谋臣出的,萧成俊很是赏识这位谋臣,因此给他加官进爵。
但那不过是萧决与淳安帝的一枚棋子。
棋已然下到关键之处,只等再走几步,便能收官了。
日头正中,照得头顶火辣辣的。萧决被人押着,将要往宫门去了。
不知从哪里蹿出道娇俏身影,扑进萧决怀里,众人都惊了惊,看着面前这位曾经也被众人猜测八卦的传奇太子妃。
陈嫣原本是被人押着,去往另一处,途中瞧见许多人,远远地,她一眼便看见了萧决的身影。
这么久了,她还是能熟练地在人群中认出萧决的身影。
她原抱着笑笑,那一刻,将笑笑往身旁的盼夏身上一塞,便冲了过来。
陈嫣回头,一脸愤怒与憎恨,瞪着萧成俊,“你要把阿决带去哪里?我……我要跟他一起去。”
万一,万一他们都要死的话,也能死在一块,临死前能说好多句话,日后下了地府,想来也能在一块了。
萧成俊嗤嗤笑起来,自然乐意成人之美,“好好好,情深似海,来人,那便将她一并流放至皇陵,做一对苦命鸳鸯好了。”
陈嫣紧紧抓着萧决的手,竟觉得松了口气。
“阿决。”她抬头唤人,却见萧决那双如墨如星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