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昨夜睡得很好,辰时才被杨嬷嬷叫起来喝药。
今日天气甚好,窗牖支起半扇,有风撞进来,清清爽爽的。陈嫣闭着眼将头迎上几分,再睁开,瞧见外头的亮堂,阳光照着绿树成荫,枝摇影动,杨嬷嬷的深蓝色裙角忽然出现在视线里。
旋即,门被推开。
“小姐醒了?”杨嬷嬷将黑金漆托盘搁在方桌上,跟进来的春桃便转过雕花圆拱门来,替陈嫣梳头穿衣。
“嬷嬷,院子里栽的牡丹开花了吗?”陈嫣小眼神时不时瞥一眼杨嬷嬷手里的药,配合地伸手。
春桃一看她这眼神,就知道她想逃避喝药,大眼睛咕噜噜地,又实在可爱。春桃替她系上腰侧的盘扣,忍不住戳破她的幻想:“小姐,这药大夫可说了,不喝病好不了。奴婢还特意拿了两颗甜枣来,待会儿喝完药压一压苦味。”
陈嫣眼睛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头也耷拉着,嘴里嘟囔着:“就不能不喝吗?我都好了呀,我不想喝。”
杨嬷嬷轻哼了声,严厉拒绝:“不可以,必须喝。”杨嬷嬷走近来,在床边坐下,伸手探向陈嫣额头。
她的热已经全退了,但身体还发着凉,是病后的特征。杨嬷嬷伸手又拿过件外衫给她套上,“这夏日里发热顶难受,小姐可得仔细些。”
陈嫣心都被春桃那句“不能不喝”讲碎了,撇着嘴,任由她们摆弄。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尽管春桃被拨来伺候陈嫣已经快两年,可每每看见她,还是要心中感慨。
她们小姐实在太漂亮了,可惜……
如此情况,漂亮倒成了一种累赘。
春桃心中叹息,替她梳了时下流行的惊鹄髻,左边插了枝粉海棠簪,另又用红色发带装饰一圈,瞧着甚是可爱。
陈嫣一点也不想欣赏,她拨弄着垂下来的发呆,还是不死心:“我、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有个男人坐在我床边。春桃,你说是不是菩萨啊?”
春桃应付着她的话,已经起身去拿药碗过来,“什么菩萨呀,别是吃人的恶鬼。小姐,喝药吧。”
陈嫣眉头皱成一团,看着黑漆漆的药,苦着张脸,慢吞吞地端过,又是深呼吸又是加油打气的,这才一仰头咽下去。
春桃赶紧给她喂颗甜枣,苦味混合着甜味,陈嫣不由打颤,慢慢才感觉甜味充满了嘴巴。
她还在说自己的梦:“可我觉得像真的,他还拉我的手了。他手很大,很暖和。”
春桃和杨嬷嬷只当她在说玩笑话,并不多听,应付着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这些日子何氏不在家,家里乱了套。陈嫣自是不知,依旧逍遥自在,府里乱跑。
因何氏离了家,这管家之权如今空着,二房惦记上,这两日勤快过来。
顾宣已经是中规中矩,没有过人之处,二房老爷顾宽比顾宣还差,年轻时候成日花天酒地,后来娶了媳妇儿倒是老实不少,但也一直不成器。后来顾宽生了个儿子顾明辉,模样挺周正,就是性子随了顾宽,成日里只爱喝酒玩乐,也没什么成就。
唯独二房太太刘氏,心中空有抱负宏图。可惜这么多年没什么施展的余地,如今何氏一离开,她马上便觉得是自己机会。
但贸贸然说太过急切,只好装模作样带着儿子常过来串门。
大房与二房隔得远,虽在一处宅子里,但平日里见面机会并不多。昨日碰巧救了陈嫣,今日便又寻着机会过来。
顾明辉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昨日救上陈嫣后,忽然发觉她如此貌美,不由心生绮念,今日便主动跟着刘氏过来。
又因救了陈嫣,自然有借口见她。
陈嫣和他们不太熟,并不热络,在一旁安静坐着。顾宣也在,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有些无趣。
“大哥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遇见危险,岂能不救?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刘氏嘴上奉承着。
顾宣听她把陈嫣当一家人,不由好感几分。
顾明辉一双眼全盯着陈嫣,看她杨柳细腰,似乎盈盈一握,前凸后翘,曲线流畅。一时走神。
他想起陈嫣与顾明熙定亲,不由可惜。顾明辉脑子里无数念头,但又压下去,终究只是贼心,不敢做什么。
陈嫣注意到二表哥的视线,隐约觉得不太舒服,不过没深想,只是忽然发现手上的红绳又回来了。前些日子分明丢了,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是昨天晚上梦里的人给她送回来的?她就说是真的嘛,她们还都不信。
陈嫣失而复得,心中喜悦,不由勾唇。刘氏怕操之过急,只与顾宣寒暄几句后带着儿子离开。
顾宣叹了声,手撑着额头,还有些烦躁。他要处理公事,还要应付内宅琐事,实在力不从心。一时心中起了把何氏接回来的念头,毕竟何氏虽犯了错,但到底多年夫妻情分……
他看了眼陈嫣,招手示意她过来:“嫣嫣,来舅舅这儿。”
陈嫣听话走近,顾宣犹豫道:“你……讨厌舅母吗?”
陈嫣摇头,还好啦,她也不是很讨厌舅母。舅母人有时候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没亏待过她。
顾宣道:“那舅舅要是把舅母接回来,你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