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末的京北市,热出血的太阳还在拼命炙烤着已经滚烫的大地。
马路两旁经年的老槐树上,知了在不停地聒叫,仿佛在大声控诉太阳的残酷无情。
路上行人寥寥,都躲在路旁小店的屋檐阴影下匆匆赶路。
只有顾影沫,特立独行地站在马路中央的太阳底下,颇有些享受地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按照曼姐给的地址,她在午后1点钟分秒不差地如约抵达了李曼男朋友的丹青文身店。
推开黑色边框玻璃门,顾影沫走进了店里。
一阵清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视线在店内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里面靠墙位置的一排黑色文身床上。
粉色唇瓣被冷气席卷,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你是顾影沫吗?”
顾影沫抬头,顺着声音望去,通往二层的黑色楼梯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袭中式唐装,竹叶暗纹古巴领短袖搭配白色拖地亚麻休闲裤,长发随意挽成发髻。
他应该就是曼姐经常提起的“道士”男友,赵丹青了。
不过,看到他本人,顾影沫还是很难把李曼那样性感火辣、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和眼前这个慵懒散漫、素雅闲士形象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顾影沫迎上他深棕色的瞳孔,唇角扬起淡淡的微笑,“是我。您是赵丹青?”
“嗯,上来吧。”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粗糙的颗粒感,左手指尖还夹着未燃尽的Cohiba雪茄,猩红的火焰时隐时现。
话音刚落,赵丹青便起身上了二楼。
顾影沫双手握了握单肩包的背带,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站在楼梯口,顾影沫看了一眼二楼的环境,除了正中央的会客区,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房门都虚掩着。
她没看清赵丹青刚刚是向左还是向右拐了。
右手边的房间突然传来响动,顾影沫以为是赵丹青在里面。
她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正欲推门进去,身侧突然传来了赵丹青拔高的声音。
“这边!”
调高的音量和不悦的语气,让顾影沫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如触电般迅速收回。
她低垂下头,小跑着跟在赵丹青身后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单独的工作室,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作装饰,墙壁下面的透明玻璃展柜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蝴蝶标本。
赵丹青正在调整正中央文身椅的角度。椅子放平整以后,他抬了抬手,示意顾影沫躺上去。
这是顾影沫第一次文身,部位也比较隐私,此刻紧张和羞耻的情绪已经填满了她的大脑。
转身关门的时候,顾影沫背对着赵丹青,做了个深呼吸,给了自己几秒钟的调整时间。
将背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顾影沫背对着赵丹青脱下黑色外套,露出了里面红色的露背抹胸上衣。
上衣是她特意跑了好几个商场才买到的款式,既可以恰到好处地暴露出后背上狰狞的疤痕,又可以在文身过程中防止前面走光。
顾影沫刚趴上文身椅,赵丹青湿冷的指尖便覆在了脊背中心那块凸起的疤痕上,顾影沫的身体瞬间绷紧。
“这么漂亮的天鹅颈和蝴蝶背,可惜了。”
赵丹青看着顾影沫脊背中间那条如虫蛹般的丑陋疤痕,忍不住惋惜道。
顾影沫很少对人提起自己背上的伤疤,也决口不提自己的过往。
因为她怕从别人同情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可怜兮兮的惨淡模样。
时隔5年,她以为早就放下了过去的一切。
可如今再忆起往昔,虽然她的心还是会抽疼,但从内心深处涌现更多的却是麻木。
“你想文什么图案,自己有想法吗?”
赵丹青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顾影沫侧过脸,看着赵丹青洗手、消毒,准备文身工具的熟练动作,摇了摇头。
“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来吧,曼姐说可以完全信任你。”
“嗯。”
赵丹青淡淡应了一声,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
再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灵感来源于闪蓝蝶的水墨线条勾勒出来的画稿,递到了顾影沫面前。
顾影沫伸出手和A4上的图案对比了一下,蝴蝶的大小约莫和她的手掌一般大,中间的蝴蝶身体恰好可以覆盖住那条她最想遮盖住的疤。
一如她想掩埋的过往。
“就它吧。”
“嗯。”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伴随顾影沫一生的文身就这样一拍即合地决定好了。
赵丹青戴好橡胶手套,托着移动工具车,在顾影沫身旁坐了下来。
他身上还残留着雪茄独有的豆香和草味。
赵丹青的动作很轻柔,也很熟稔。
后背传来一阵酒精和消毒蓝藻带来的冰凉触感,顾影沫些微紧张和焦灼的心情也随之冷却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手针了,会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赵丹青手里握着针,等着顾影沫的回答。
顾影沫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