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 ,正值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大选。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宫门前来往行人熙熙攘攘,从一架又一架或精致或简朴的马车上走下来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应选秀女。
她们随着候在宫门口的嬷嬷们井然迈进皇宫朱红的大门,向深不见底的宫内走去。
漆红的宫墙自有岁月沉淀的厚重,一砖一瓦,镌刻着皇权的威严神圣。众秀女行路中都抻着身子,生怕规矩没端正,也无人敢窃窃私语,只是偶尔理理发饰衣襟,转转眼睛。
秀女们皆被引去了长春宫冬侧殿等候传诏,满堂环肥燕瘦,珠光宝气,将这宫殿都照亮了些许。
安陵容一身珠白织花锦宫装,上以苏绣技法缀了大面积鸢尾花,挑丝的菖蒲尾部接着衣裙下摆,是京城未有的设计。头上相得益彰的梳了个不落俗套的雀尾头,露出光洁额头上的珍珠花钿,又一对云脚珍珠卷须簪插在两鬓,发尾是精心制的绒花,耳挂两缕金丝穿水滴状青金磨面,颈带碧玉项圈,双腕皆缀了红宝石的累丝银镯,面色沉静,颇有气度,周边秀女无人小觑。
此时此刻陵容正回忆前世宫中种种阴私,没想到阴谋诡计还未到,一道“直球”径直撞来。一花花绿绿的的秀女向她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陵容险险一避,落在桌上的茶却没法躲避,打湿了这蛮秀女的华丽衣裳。
陵容心中叹息,抬目一看,果然,又是那夏冬春!
她这凭空被殃及的苦主还未说什么,那厢肇事凶手眉毛就扬的高高的了,陵容感觉真的好无语。
那夏冬春美目一瞪,就要发难,安陵容赶紧抢先上前一步,附耳她道“妹妹知道姐姐很急,但姐姐先别急。蒙华妃娘娘垂爱,翊坤宫数位姑姑来长春宫照料我等汉军旗秀女,待殿选过后,华妃必询问秀女事宜,姐姐必不想让华妃娘娘为你费心罢。姐姐这衣裳不宜再去面圣,妹妹这有几套备选,不若先随妹妹去换下,以免误了时辰。”
夏冬春一腔怒火被硬生生堵了回去,眼一棱,却被那精美的宫装吸住,再一看安陵容,眉目的寡淡被身上说不出来的气质调和,像个水墨绘的美人,衣着淡雅却不失华贵,说话也好听,想来也不是个没福气的,便昂着头,娇蛮的说:“量你也不是故意的,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便不跟你计较了。”随后便干巴巴的瞅着安陵容,不发一言。
安陵容秒懂,莞尔一笑,这人还是如前世那般好懂,也如前世那般不讲理,罢了,与这人结个善缘挺好。思忖间莲步轻移,领着夏冬春去取衣服。
终是宣到自己了,听得殿上“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安陵容丝毫不慌,甚至还有有点想笑,缓步上前,施了前世再熟悉不过的一礼:“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太后万福金安。”
拜前世华妃跟前的谨小慎微所致,宫中时日我的礼仪习的极好,起码在这一批新人里可以拔的头筹。
这不,太后发话了:“可曾读过什么书?”太后对每个中意的秀女,想必都问过类似的话罢,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随母亲抄过些经书,略识些字。至于其他,一概是不知的。”安陵容温声道。
不读书?不可能的。
前世是不怎么爱读书,就导致了不如通晓诗书的甄嬛等人受玄凌喜爱,今世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自然是要将那《诗经》《楚辞》《乐府诗集》《孙子兵法》《全元诗》《千家诗》《西游记》《唐诗三百首》《宋词经典》等书通通翻烂!
至于经书,后宫祈福人人皆备,前世同宫的富察贵人更是一等一的虔诚,唯自己以前从不信那菩萨普度众生,大概是因为生时从未被命运眷顾过罢了。
不想死后,竟有那么一番峰回路转。对那位不知有无的菩萨,她一介凡人,能力微薄,无以为报,只能日日香火不断,以表敬意。
愿菩萨九天之上,逍遥自在。
托那看戏般奇遇的福,现在的安陵容知道,这端庄精明的巾帼太后最中意哪样的嫔妃。
前世细细斟酌,方知自己能入选就是因为侥幸合了她的眼缘,不是因为什么吸引来蝴蝶的海棠花。
海棠无香。
自己,也从来不是沾了甄嬛的光。
而今,太后果真满意,微微颔首,示意沉默不语的皇帝:“倒是个孝顺的。”又笑着对安陵容说:“女儿家多以针线女红为要,你能识几个字已是很好。”
玄凌好像刚注意到殿下垂首的女子,那肖似纯元温婉音色让他忆起了那白雪皑皑的倚梅园中在寒冬中绽放的红梅——那比花娇美的发妻——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一时没缓过神来,淡淡道:“抬起头来。”
落在一旁一直关注的皇后眼中,就是没相中的表现,喜上嘴角,她就知,这种妖妖艳艳的货色一向不被皇帝所中意。
雍容大度的贤后想着这一上午疯狂摇头的皇帝,神情愈发祥和,对这刚被太后看中的安氏也满意了些许,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安氏端庄,正如皇额娘所言,是个好的…”
玄凌不理会皇后宜修的絮絮叨叨,抬眼细看,美人垂目,嘴角仿佛带着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