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受到如此无赖的攻击,口鼻吸入令人眩晕又恶心的气体,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突然放开了剑柄,然而灵剑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仍然灵巧地上下翻飞,清除掉席卷而来的藤蔓。
“不堪一击,你离开得太早了,没有来得及学习更为强大的术法。”说话间,他的掌心逐渐积聚起无数乱窜的细小光点,蓄势待发。
十七引动林地下原本埋藏的种子破土而出,其中一棵树苗顶出了他布置阵法的东西,这样一来整个阵法松动了一个角,十七趁机遁逃出来,然而无数拖长了尾巴的光点极速撞来,手臂稍稍擦到了一点便被刮去一层肉,久未感知剧烈疼痛的身体不能一下子习惯,她如片刻前咽喉受伤之时一样停顿了一下,然而这十分致命。
身体的无数地方传来清晰而剧烈的痛觉,肩膀、手脚、腹部、胸口,果然“我很安全”、“灾难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等等想法是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还有两个是什么……啊,好像是“好人一定有好报,坏人一定会受到惩罚”和“好事一定会无缘无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是从很久以前已经知道了吗,而且是从这个人身上学来的,这些想法不过是自我欺骗,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要做一只善于伪装的狼而不是任人宰割的羊……
但是遇到那个人之后伪装似乎已是无用之物,遇到了那一群少年之后便无法背叛那份接纳与包容。不是说人是随环境改变的生物吗,走出原先的世界来到这里,她也想拥有一副柔软的心肠来接纳他们,有时候看见松阳无暇的笑容便生出改变自己的无限勇气……
松阳……虚……
十七在心底轻轻呼唤这两个名字,无数想法不受控制地挤进大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仇人——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不过如此脆弱,如十多岁那年毫无改变地脆弱,即使她已经多活了千年之久,即使她的修为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一同出逃的兄妹,殒命于流光之下,化为一滩滩血肉,而现在迟来的审判,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大脑似乎有些轻飘飘的,有点像吃了太多花椒麻麻的感觉,十七不喜欢喝酒,虽然喝酒也能使人头脑昏沉忘记现在,但喝了酒也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做一些醒来会后悔的事,花椒就不会这样,过量摄入后脑袋像飞起来一样轻,这个时候她就把头靠在虚和松阳的肩上,感觉自己这只气球不会被风吹到天空中爆掉,而是被牢牢握住了线,再大的风也不会被吹走。
就像现在这样。
利刃相接。在看见浑身染血的她的一瞬间,松阳碧绿色的虹膜顷刻化为赤红,浑身的柔和气质消融不见,只余冰冷的杀意。
虚一只手臂紧紧地将她拦腰抱起,另一只手中握着她不久前送给他的长刀,阻拦了对方绵延不绝的攻势。
久攻不下,那个人心中十分震惊,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不短的时间,却从未发现修士的存在——不过是一群凡人罢了,明白这一点之后他便只留意了同样身为修士的她们,然而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强?!
他的攻势逐渐被逼为守势,不由心惊胆战,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十七听懂了,他把虚当成了修真界过来的人,问他走的哪个入口,难道除了家族秘地那个还有其它的吗,而且为什么那么久过去他才找过来?
虚闭口不言,手中的刀剑愈发凌厉,他能感受到怀中人的虚弱,尤其是咽喉处汩汩冒出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也点燃了他的怒火,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惶恐。
即使接受过他的鲜血,但那么微不足道的分量,能够保住她的性命吗?当时划开手指喂给她的时候只是想要立刻缓解她的不自在,但随后想到自己鲜血的用处有些后悔当初的谨慎,随便出门一次都可以中招变性,万一别人用的是杀人的药呢?她会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绝望、痛苦,然后血肉逐渐腐烂,身体会肿胀得看不出原样,皮肤会剥落下来,露出森然白骨……
每一个人死后都是一个模样……
这双眼睛目睹过太多次骨肉分离的场景,他熟知自己脸上的皮肤剥离下来是什么样的光景,也知道肉和皮一同去除会是如何鲜血淋漓的画面,而最为恐怖的莫过于剜去双眼的疼痛,那种使灵魂与□□分离的痛苦,还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无法看见光线,不能知晓即将到来的酷刑,窃窃私语的声音愈发清晰可憎,交杂成食人妖魔张牙舞爪的想象。
可即使眼眶重新被填满,睁开眼睛,他也已无法看见光明,他不过一直活在黑暗之中。
她是他在黑暗之中唯一的陪伴。
当无数次看见莹白的雪地被踩过脚印,之后看见无暇的覆雪时,就会不由自主想象它凌乱肮脏的模样;同样的,当无数次目睹完好面皮之下的筋肉血管,看一个人时他也不再是原本的模样——只要轻轻撕去光鲜的外皮,内里都是□□而血腥的存在。
他已经失去对于美丽的概念。
但他不想让她变得如同被践踏后的雪地,或者被剥去皮肤的自己,甚至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仿佛心脏都不存在了。即使没有心脏他也不会死去。
她现在的模样,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