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瓷喝完那碗糖水,掩好窗,托着满身疲惫,窝到榻里睡去了,伴着耳边刀削木屑的声音。 这厢睡眠不浅,不知到了几时,隐约传进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柳素瓷蹙起眉,神色不耐,睁眼,瞧见榻边坐着一道黑影,倚着靠墙的红木案,手中摩挲着她眼熟的骨鞭。 是那男人。 自己在里面睡着,他竟就这么坐到榻边了,好似与她多亲近。 柳素瓷坐起来,抚抚微乱的碎发,随口去问,“外面谁在说话?” 霍钊听到她醒来的动静,收了鞭子,系回腰间,“山匪。” “山匪?”柳素瓷眼眸诧异,“他们怎会与山匪有往来?” 她这话说得有意思,霍钊勾勾唇,“怎么?他们为何不能与山匪有往来?” 柳素瓷心里过了一遍,没掩饰,“六娘夫妇本分人家,安居一隅,不像会与粗莽山匪之流勾结。” 霍钊道:“想骂就骂,何必拐弯抹角。” 这下柳素瓷却不说了,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外面说话声未息,听得出来,樵夫夫妇对那群山匪很是客气,柳素瓷想去看上一眼,手扶上窗,忍住了,眼下不是多事的时候,何况一伙儿山匪哪里帮得上她,不像那男人一样挟持自己就不错了。 良久,有脚步由远及近传至,叩门的人似是犹豫迟疑,敲了两下稍顿,“阁下可否方便,有友人想与阁下一见,商讨弓弩之事。” 柳素瓷朝榻边看去,那男人斜坐着,指腹压着刀柄。 他们占了屋子,既是主人亲自开口,自然不好推辞。 霍钊乌皂靴踏在地上,拍了拍衣袍,手将抚上门闸,朝窗口看了眼,“你待在里面别出去。” 柳素瓷别过脸,置若罔闻。 霍钊低笑,也不再嘱咐,推门出去。 门外樵夫站了会儿,见男人出来,立即道:“是我的几个兄弟,见阁下弓弩做得好,才想请教一番。” 霍钊点点头,没揭穿。 里面,柳素瓷将这句话听清了,记起方才那男人说外面那伙儿人是山匪,自己没多想,现下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既是山匪,到了村镇哪里会嚷嚷着自己的身份,定是他看出来的。转念一想不觉奇怪,那男人出身本就复杂,说不得也做过一段日子的匪徒。 她手摸索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借着日光,将外面看清了。 院里站着五六个壮汉,皆是褐布短袍,头包葛巾,为首的那人眉眼一道长疤,仔细看去,从眼眶蔓延到嘴角,分外骇人。 那男人跟随樵夫走到院中,与五六个彪头大汉同在一处,身姿挺拔,宽肩窄腰,仿若天生的野性贵胄,英气十足。 几个大汉见到出来的男人,亦是一惊,见到那张别样的弩机,他们已是惊奇出自何人之手,当见到这人,他们便愈发得震惊了。 长疤大汉眼睛一眯,有礼地拱了拱手,“那张弩机就是出自阁下之手?” 霍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六人,“家父猎户出身,略懂几张弓弩。” “原来如此。”长疤大汉咂摸两下,“不知阁下可否方便将弩机的图纸画出来,容我等参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霍钊并未拒绝。 寻常的弩机只能射三箭,霍钊这张,在弩上多加了一个长匣,可射六只羽箭,这是他在郾城随手而画,最为寻常的弩机,中原不比北疆战乱,确实少见这样的机关。 樵夫取出炭笔,石案上放了一块磨平的宽木,就着板面,霍钊指腹捏住那根木炭,起笔画图。 众人围成一圈,见那张图纸起初平平无奇,后来笔峰流畅,其中机关虽是简略,却叫他们大为震惊。 一旁的络腮胡子忍不住感叹,“妙啊!有了这样的弓弩,那还怕北水寨那群龟孙儿!” 长疤大汉下意识看了眼霍钊,却见他神色未动,仿若不觉,心中戒备之余隐隐钦佩,想来此人也非寻常的猎户之子。 霍钊画完,撂了笔,随手拍了拍掌中的木屑。 众人见到那张成图,两眼登时放光,皆在讨论弓弩妙处。 长疤大汉抱拳,对霍钊行了一礼,“阁下神思,不知阁下家住何地,此行要往何处去?” 霍钊指指庭外宽阔的长河,“向北。” 他不多说,长疤大汉识趣地不去多问,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制器的神将,他自当不会轻易放过,给几人使了个眼色,慢慢道:“阁下一身本事,自然不能埋没了。” “在下秦毅,南水寨大当家,方圆十里,只要我一言,没人敢说二话。即便是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