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知了声便不绝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但很奇妙的是,诸朝的贵人便是入了轮回,亦会在口中含着一只玉蝉。
春生夏死,夏生秋死,只活一季,而生之前,在土里埋了许久,一季高歌,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知生命之了然,歌亡前之绝唱,夏虫未曾见过冬,对知了来说,会重要吗?
初霁看着宫中的小太监,套着网,正满头是汗的捉着。初霁吩咐春儿,煮了些绿豆汤放在阴凉处。
魏明帝很温和,“珠珠儿,你还从未说过,你幼时在家中的趣事。”
大哥要读书,二哥要习武,所以初霁小时候,是曾棋跟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除草,一起打理药田,曾叔叔忙着生意,曾伯母也跟着,曾棋数算极好,曾家祖父在的时候,就让曾棋玩,除了例课,就让他可劲的玩。
大哥还曾与曾祖父提及,男子这样玩耍真的好吗?曾祖父乐呵呵的,说你们文人讲究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我们商人,要的是浑身是胆,所以曾棋什么都能玩,什么都能试,不试怎么知道呢。
初霁眉眼弯弯,“我幼时调皮。什么都想玩,曾家哥哥就陪着我,满山遍野的跑,还曾惊扰了一只雪白的狐狸,狐狸气急了,带着一只狈天天来家中偷鸡。”
想到这,初霁又笑出了声,“鸡是我们韩家最宝贵的东西,所以那时我们只好扎了篱笆,大晚上的,守了一个月。星象就是从那时爱看的,漫长的夜里,总要做些事情,也只有星星能看了。”
“后来呢?”魏明帝问道,他发现,原来是真的青梅竹马啊......
“后来,让曾家祖父知道了,他哈哈大笑,让我们去向土地公公求饶,说狐狸有灵。”初霁笑眯眯的,“我们就去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没来了。就是后来再上了山,白狐狸见了我们也只是扭头就跑,若是开心了,还会扔几个果子。”
“我跟曾棋啧啧称奇,缠着曾家祖父说了好多故事。”曾祖父走南闯北,见识很广,说海边有龙王,山中有山神,就是曾家的船,也是与光州的有所不同的。
魏明帝揉了揉初霁的后脑,声音很柔和,“珠珠儿,抱歉,曾棋......”
曾棋失踪,他已知晓,但韩维寅不愿他告诉初霁,加上他自己也有自己的考量,就先放了一放。
魏明帝知道,亲人因己受过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曾棋多多少少是因为初霁的原因,才有一劫,他不愿她神伤。
“曾家哥哥,出事了,对吗?”初霁低下头。
“嗯。”魏明帝坐到她身边,“虽然损失了一船货物,但性命无忧。”
曾棋骨气很硬,虽然被关押,但是一封求救信也不肯写,他与韩维寅料定,他们不敢拿曾棋如何,顶多有些皮肉之苦,又想借机打开光州,所以......
虽然曾棋自己也愿意,但是终归......
魏明帝知道,利用曾棋打开缺口是最快的,但是他调查过,初霁与曾棋的过往,他犹豫了。
曾棋却自动请缨,甚至自己要求先瞒下初霁,这个布局日子不短了,那时候,初霁还未曾有孕。
初霁沉默了,她其实有感觉,曾棋是一个对她不会隐藏的人,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她知晓,她便选择不知晓。
大哥为了仕途寸进,可以牺牲很多东西的话,如果曾棋是自己愿意舍身入局的话,她亦不会阻拦。
魏明帝也没想到初霁的反应很平静,好像已经猜到了一般,背负愧疚前行是一座沉重的山,如果这份愧疚还来源于亲人的话,那就是山头上又叠满了乌云,不知什么时候能看到阳光。
所以,他不愿意初霁体会。
初霁看向窗外,未央宫的窗外不同于紫宸殿,有树木,有花草,有荷塘,很漂亮,“我不会怪您的。”真的不会,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选择一定正确,但却能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所以曾棋也是一样的,他的选择对与不对,是不由她评判的,只要曾棋觉得值,那就够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曾棋是一个很大胆的人,他敢说服自己父亲置换了所有产业,就为了出海搏一把。
魏明帝静静的看着他,“苦处是有的,但现在骑虎难下的不是曾棋,而是光州了。”
他的人一直在里面照应,海匪现在也已经慌了,说好的演戏救人,到现在也未曾出现,倒是有人提议要不吞了算了,但被岛主立马给否了,太平世道,匪寇向来难与官家匹敌,私下的默契是默契,但若是动真刀实枪,曾棋死了是一条小命,但惹的朝廷出动,就没有活路了。
初霁看向魏明帝,很是疑惑,“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似乎很好性儿?”
魏明帝笑了笑,不说话,就像他也下意识的以为初霁会难过的,因愧疚的难过,会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曾家哥哥不会有事的吧?”
“不会。”魏明帝很笃定,就是海匪真的要下黑手,他的人也会救了他出来。曾棋吃些苦头,初霁也许只是埋怨,可要是曾棋丧了命,只怕初霁不会原谅他。
“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沉默了很久,初霁转身搂住魏明帝的腰,“您会当个被吹了耳旁风的昏君的